无妄境的同生祭坛前,早已摆开了长宴。各维度各族使者捧着自家的庆功酒,从海眼沿岸排到断尘崖边——沉渊界的玄铁酒壶里盛着淬了星辉的烈酒,洄音海的鲛绡酒囊装着蜜酿的潮汐水,连最内敛的清渊族,都抬来了埋在灵脉下的千年竹酒……。
玄翎刚将“玄”字令牌嵌回共生碑,就被绮浪勾住了肩膀。“藏了这么久的同辉酿,该开了吧?”鲛族少主晃着海蓝石戒,指尖还沾着蚀骨渊的水汽,“刚才封裂隙时就闻着味儿了,别想独吞。”
星澜笑着解围,将水魄玉盏递到玄翎面前:“先给你接风。”玉盏刚触到玄翎掌心,就见澜澈提着坛星轨酿走过来,玄铁戒在坛口敲了敲:“我这坛跟你的同辉酿凑一对,刚好应‘共生’的景。”
沉锋指挥着影卫们往长案上摆菜,灵脉草炒的嫩芽、洄音海的水晶贝、清渊山的云茸……最惹眼的是中央那盘同心蕊,花瓣上还沾着星砂,正是蚀骨渊深处新开的品种。“少主,这是星澜大人特意让人采的,说配庆功宴正好。”
玄翎望着满席喧闹,忽然扯开嘴角笑了。他拧开同辉酿的泥封,醇厚的酒香混着各族的笑语漫开,与同生碑上流转的紫金二色交织成一片暖光。星澜举杯时,水魄玉映出她眼底的光:“敬万域同辉。”
“敬同生!”满座酒杯相撞,清脆的声响里,没人再提过往的硝烟,只有杯盏交错间的默契——就像同生碑上那句未说尽的话,往后的万域,他们会一起守下去。
天穹圣殿的琉璃穹顶折射着星辉,将长宴照得如同白昼。澜澈踩着玉阶迎上来,玄铁戒上的星纹与殿内的鎏金梁柱相呼应,他抬手示意影卫们将殿中那面巨大的水镜转向众人——镜中正映出万域各族欢腾的景象:沉渊界的玄铁甲士正与洄音海的鲛人共饮,仙者帮蚀骨渊的精怪修补灵脉,连最孤僻的暗影族,都摘下兜帽露出了笑脸。
“这水镜可是用星髓晶做的,”澜澈拍了拍玄翎的胳膊,声音里带着得意,“能同时映出万域风光,够排场吧?”他转身拍了拍手,殿侧的食盒依次打开,第一碟便是裹着星砂的炸灵鱼,“尝尝这个,清渊山的云茸裹着沉渊界的铁鳞,外酥里嫩,是星澜琢磨的新方子。”
星澜正被一群族老围着敬酒,她笑着举杯,水魄玉盏轻轻一碰,对方杯中的酒便化作点点星光:“诸位别急着谢我,要谢就谢玄翎那道暗线——若不是他在蚀骨渊引开主力,我这‘星轨酿’可没那么快酿好。”
玄翎刚被绮浪按在主位上,鲛族少主就捧着两坛酒凑过来:“一坛同辉酿,一坛星轨酿,你跟星澜各执一坛,今儿个必须喝个痛快!”他说着就要开坛,却被澜澈按住手腕。
“急什么,”澜澈挑眉示意众人看向水镜,镜中突然切入一段画面——正是玄翎与星澜在蚀骨渊背靠背对抗黑气的场景,两人灵力交织处竟开出了同心蕊,“先看看这个,这可是我让人用留影石录的,够不够资格当庆功宴的开场?”
殿内哄堂大笑,玄翎耳根微红,正要反驳,星澜已端着玉盏走过来,水魄玉轻轻碰了碰他的酒坛:“别不好意思了,当时若不是你把半数灵力渡给我,我那星轨阵可撑不住。”她转身对澜澈道,“快上主菜吧,我闻着灵鹿肉的香味了——那可是玄翎在无妄境追了三天才猎到的。”
澜澈朗声应着,拍了下手,殿顶忽然垂下串串星灯,将整个圣殿照得如同星海。影卫们流水般上菜:灵鹿肉配着清渊山的蜜酱,水晶贝里盛着洄音海的珍珠羹,最中间那道“万域同心”,竟是用各族特产层层叠起,顶端还插着一面小小的共生旗。
“敬玄翎!敬星澜!”不知是谁先起的头,满殿酒杯相撞,星辉与酒香交织成一片暖意。玄翎望着水镜中渐渐平息的裂隙,又看了看身边眼含笑意的星澜,忽然举起酒坛:“敬万域,敬同生!”
星澜与他并肩而立,水魄玉与玄铁戒在灯光下交相辉映。殿外传来报喜声,说是各族已在同生碑旁立起了新的石碑,上面只刻着四个字:“守此万域”。
澜澈笑着给两人添酒:“这下,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他话音刚落,水镜中突然闪过一道熟悉的光——是那枚曾引发纷争的噬灵珠,此刻正安稳地嵌在同生碑上,化作了一颗温润的玉珠,再无半分戾气。
满殿欢腾中,没人注意到玄翎与星澜悄悄交换的眼神,那里面藏着比庆功酒更醇厚的默契——往后的日子,不管万域再有什么风浪,他们都会像此刻这样,一杯酒,一道阵,守着这方天地,直到永远。
庆功宴的喧嚣尚未散尽,星澜望着水镜中渐趋安稳的万域,指尖水魄玉忽然泛起清辉。此事已罢,星澜不想玄翎再提联姻,兄长难做,便想回她自己的家了,孕育星澜的地方!她转身对澜澈浅浅一礼,鬓边双子星簪随动作轻晃:“兄长虚无裂隙已封,同生阵亦稳,我该回星姬玄墟境了。”
这话一出,殿内霎时静了静。玄翎一惊,随后马上缓过神。澜澈握着星盘的手微顿,随即朗声笑道:“也是,你在天穹圣殿盘桓许久,那边的臣属怕是早盼着主上归位了。”
星姬玄墟境,那是万域之外的方外天地,自成一界。传闻踏入其境者,先见漫天流萤化作星轨,再闻琼楼玉笛穿云而来——那里的亭台楼阁皆以星辉为瓦、玄冰为柱,飞檐下悬着的不是风铃,而是凝结的星露,触碰时便会映出观者心底最澄澈的念想。更奇的是此地时空,天穹圣殿过流转三秋,玄墟境或才过一日,空气里常年浮着奇异的细软的星砂,吸入肺腑竟能涤荡灵力杂质,有益修行,连亭台阶石都透着玉石般的温润。
星澜临行前,枕流仙子温柔的将一枚灵泉玉佩塞进她手心:“玄墟境虽好,却少了洄音海的水汽,这玉佩能聚雾成泉,解你思乡之渴。”清渊表面无波,心里已经碎了,想说的话说不出,只能递过一卷竹简书,上面拓着他新创的“安灵咒”:“那边的星轨流转快,恐有灵力失衡,此咒能稳心神。”
玄翎面露祥和与不舍但心中已有谋划,望着她水魄玉中映出的星姬玄墟境轮廓,忽然解下腰间玄铁牌,牌后竟刻着缩小的玄墟境地图:“墨香查过,那边的‘归星崖’与断海崖的传送阵能互通,这牌能作信物。”
星澜接过信物,指尖与他相触的刹那,仿佛已听见玄墟境的风。待她踏上传送阵与众人挥手告别,眼前光影流转,再睁眼时星澜衣着已换是一身繁复的托地宫装,头饰也精致华美,脚下已是玉石铺就的长阶,两侧星栖阁的飞檐直插云霄之上,阁前立着数十位臣属,皆是五彩官服,男子丰神俊朗,女子清丽绝尘,见她归来,齐齐躬身:“恭迎主上回境!”
为首的星官捧着星盘上前,盘中星砂正顺着玄墟境的星轨流转:“主上,您离境期间,玄墟境的‘护星阵’已按您的吩咐加固,只是……”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忧色,“归星崖的时空裂隙近期有些异动,似与万域的星轨产生了共鸣。”
星澜接过星盘,指尖抚过盘上异动的星砂,水魄玉与玄墟境的星辉相缠,映出归星崖的景象——那里的裂隙泛着与同生阵同源的暖光,竟像是在无声召唤。她忽然想起玄翎塞给她的玄铁牌,牌上归星崖的位置正泛着微光。
“无妨。”星澜抬眼望向星栖阁的穹顶。
臣属们应声退下,星澜独自登上星栖阁最高层。凭栏远眺,玄墟境的云海翻涌如浪,亭台楼阁在星砂中若隐若现,空气中弥漫着不同于天穹圣殿的清冽气息。她摩挲着玄铁牌,忽然轻笑——原来所谓的“家”,从不是隔绝的壁垒,而是无论身在何方,都知道有处天地,会为你亮着一盏灯,等你带着并肩的暖意,踏星而归。
星栖阁最高层的风带着星砂的清冽,拂过星澜鬓边的玉簪。她将玄铁牌按在栏杆上,牌面的归星崖地图忽然亮起,与远处云海中若隐若现的崖影重叠。星官们早已退下,只留她一人站在琉璃窗前,看着玄墟境的星轨在水魄玉中缓缓流转——那轨迹与天穹圣殿的星轨竟在玉面边缘交汇,像两道缠绕的银线。
“主上,归星崖的异动比预想中更频繁。”身后传来星官的声音,他捧着一卷星图,图上归星崖的位置被朱砂圈出,边缘渗出细密的金光,“方才测星仪显示,那边的裂隙正往万域方向偏移,似有与断海崖传送阵对接的趋势。”
星澜转过身,水魄玉在她掌心泛起涟漪。她想起玄翎将玄铁牌塞给她时,指尖的温度透过冰冷的金属传来,像要在牌上烙下印记。“备星船,”她忽然道,“去归星崖。”
星船划破云海时,星砂在船舷边凝成晶亮的光带。星澜倚着栏杆,看玄墟境的山川河流在下方铺展——青灰色的山脉是未干的墨痕,星湖是散落的碎玉,归星崖像枚尖尖的玉簪,斜插在天地尽头。崖顶的裂隙果然亮得惊人,暖光中浮动着熟悉的灵力波动,与玄铁牌上的纹路共振,发出细碎的嗡鸣。
她踏上崖顶的刹那,裂隙中突然伸出一只手,稳稳抓住了她的手腕。玄翎的脸从光晕中浮现,玄铁甲胄上还沾着天穹圣殿的星尘,笑得像个偷闯禁地的少年:“我就说这传送阵靠谱吧?”
他身后跟着的澜澈,正被几个玄墟境的星官围着叩首请安问好,手里还拎着个食盒,里面飘出灵鹿肉的香气。“别愣着了,”澜澈冲星澜扬了扬下巴,“玄翎非说要给你个惊喜,拉着我捣鼓传送阵,说要趁你还没来得及布置‘结界’,先闯进来占个位置。”
星澜望着玄翎掌心的玄铁牌——原来他早就在牌后刻了微型传送阵,那些看似随意的刻痕,竟是与归星崖裂隙精准对应的坐标。她忽然想起在天穹圣殿时,他总说“万域的星轨本就该连在一起”,那时她以为是酒后戏言,此刻才懂他眼底的认真。
裂隙的暖光漫过三人相握的手,将玄铁牌、水魄玉、星轨酿的酒坛都染成了金红色。远处的星栖阁传来玉笛声,与天穹圣殿的钟鸣遥遥相和,玄墟境的星砂与万域的星辉在风中交融,落满他们的肩头。
“敬归星崖。”玄翎举起酒坛。
“敬能踏星而来的人。”星澜笑着与他碰坛。
澜澈在一旁翻着食盒,头也不抬地接话:“敬往后再也不用隔着裂隙喊话——赶紧尝尝我带的云茸糕,再不吃就被星官们分光了!”
归星崖的风卷着酒香掠过同生碑,碑上“守此万域”四个字在光中流转,悄悄延伸出两道新的刻痕,一道连着玄墟境的星轨,一道系着天穹圣殿的坐标。星澜忽然明白,所谓的“家”从不是某一方天地,而是有人愿意为你跨越山海,将两处星光,连成一片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