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徽帝转头望向叶阳归,目光冷厉:“叶阳侍医,你可知十皇子方才服用了你开的药后,身中剧毒,太医院正在全力救治?”
叶阳归正将秦泽墨的头固定在侧面,用软布包裹着压舌板,塞在齿列之间防止咬伤。闻言并未停手,只是温声答:“臣不知。臣为十皇子开的药方,与之前无异,今日只是在配比剂量上做了调整,何以导致忽然中毒,还请陛下明察秋毫。”
延徽帝哼了声:“朕自然会明察。但在此之前,你身为嫌疑人,朕若放你照常行走,不止宫内议论,朝野上下也会认为朕处事不公。待小十一清醒后,你便随奉宸卫去天牢吧,真相未查清之前,不得放出。”
叶阳归一边听皇帝下令,一边不停地针秦泽墨的人中、合谷、十宣、内关、涌泉等穴,手势很稳。
待到秦泽墨不再抽搐,她将冷毛巾搭在孩子前额,方才转身,淡淡地行了个礼:“臣遵旨。”
她离开时,谈丽妃不舍地唤了声:“阿雪!”她回身,朝谈丽妃恬静地点了点头,如一片云般飘走了。
谈丽妃转头向延徽帝求情。延徽帝推开她,说:“你还有脸求情!小十汤药中的毒是怎么回事,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否则又怎会在朕上朝公布了立储一事后,才陡然中毒?”
“天大的冤枉啊,陛下!”谈丽妃大哭,“臣妾这会儿听陛下说起,才得知此事。泽墨最为年幼,太子之位本就与他无缘,臣妾不会强求的。退一万步说,臣妾若真想对十皇子下毒,才不会下在阿雪开的药中,宫内外谁不会由她怀疑到臣妾身上啊,臣妾又不傻!”
其实,延徽帝觉得她着实称不上聪明,但也着实美艳动人。秦泽墨的脑子若是随他娘,估计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他对不聪明的美人格外多几分宽容,便缓和了语气,道:“你并非你自己一人。身后还有谈氏一族,有攀附你们的朝臣,还有老树盘根似的开国勋贵,他们中的任何一人,都有可能为了东宫之位而暗中出手,最终造成的罪孽,都算在了你头上。知道么,朕一直不立太子,就是为了保护你,保护我们的孩儿。眼下你好好想想,谁的嫌疑最大,告诉朕,朕才能将你和泽墨撇清。”
谈丽妃感动到无以复加,再次扑进延徽帝怀里,啜泣道:“臣妾真不知情,且在深宫,外面哪些人与谈家有来往的,臣妾着实不清楚……啊,臣妾想到了一件事!”
延徽帝搂着她:“你说。”
谈丽妃说:“阿雪今日午后来韶景宫请平安脉,那时泽墨尚未发病。她便与臣妾闲聊,臣妾问她身上的香如何与平日不同了,混了白梅味儿,她说在太医院偶遇叶阳尚书,两人聊了一会儿家事。叶阳尚书见她忙碌,便顺道将她新开的方子送去药库。故而她才能早些儿过来。”
延徽帝沉吟:“药库出药,只认太医们的亲签与送方的专人。叶阳辞虽非太医,但在药库执事看来,怕是那张脸与叶阳归一样好使。若有蹊跷,想来是出在这儿……”
他走到榻边,看着疲倦脱力的秦泽墨,象征性摸了摸他的胸口,叮嘱了声:“好好休息,多喝热水。”
离开前,他对谈丽妃说:“事情未查清之前,待在韶景宫内,哪儿也不要去。还有,告诉你的父亲谈国公,就算十皇子不幸夭折,东宫之位也未必就是小十一的。朕还能生。”
谈丽妃这下终于听出了言下之意,吓得小脸煞白。
延徽帝撸猫似的揉了揉她的后颈,满意地走了。
谈丽妃在榻边坐了许久,久到殿外日光西斜,到了奉宸卫的换岗时间,方才起身,慢吞吞地走向内殿。
萧珩从窗口滑进来。谈丽妃见了他,愁眉苦脸地说:“我都按你教的说了,你可别害我们母子!”
“哪儿能呢,”萧珩笑,“娘娘不信我,难道还不信长公主殿下?过了眼下之劫,十一皇子定能入主东宫。”
谈丽妃又叹气:“就算明日就继位大宝,也得面对京城外黑压压的叛军,我儿还小,可怎么应对啊。”
萧珩道:“这不是还有长公主,还有我们这些臣子嘛。太子殿下虽年幼却能力挽狂澜,不是更得天下臣民拥护?娘娘放心,只管按臣所言,一步一步来。”
谈丽妃的情绪缓和了些,忽然又想起什么,看着萧珩的目光中带了点怵然:“我听传闻说,叶阳尚书与你是一对情侣?你这样……对待他,难道是想置他于死地?你不爱他了?天底下的男子若是不爱了,是不是都这般残忍无情?”
萧珩面上的笑意消失了一瞬,随后又浮出笑的残影。他轻飘飘地说:“我当然爱他。我可真爱死他了。”
谈丽妃因他的语气,六月天打了个寒战。她说:“你闭嘴,我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