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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入彀中(第2页)

“那不行,女郎手这样冷,没有小人捂着,字都写不正了,何谈明经文章洋洋洒洒,怕是再多的夜,都写不尽全。

女郎执意推拒子野好心,不如趁早绝了此意,也省得小人往后多有惦记,白生些冤债情仇。

何况你来得勤了,若被楼里那些人发现,告上一状……子野区区七品宦侍,可不好向圣后交待。来日女郎改口,说是子野痴心妄想,恐子野就真成了茶余笑料,届时把命赔给你才不值。”

他这么一说,兰惜也真信了,原来他是要抓个把柄在怀,否则安不了心。

左右她是为成事而不拘小节,连念三遍‘身残志坚无往不胜’,一个小宫宦捂捂手而已,没准哪日就成姊妹了,还怕他真占自己便宜?

她这一路也看出此人吃软不吃硬,遂了然地写下“依你”,然后双手合十,夹住那支鸡距笔,小幅度拜了两拜。

迟雪萤嗤一声,颇不信她,“真有这么想来这戏园子教我?”

她眨巴眼去牵他袖口,满眼真诚地看他。

“那你求求我。”

兰惜心里觉得好笑,却还是迅速写道:“求你,好子野,便应了我罢。”

对方似是没想到她答应得如此畅快,竟有一丝惊愕浮在面上,但也仅就一息,他眼中便盈盈如水,出语又似尘微。

“女郎都如此求我,我岂有不识抬举的理?往后女郎若要来,便等入夜以后再来,小人提前支开这处闲杂就是。”

她瞧他弦月眉、秋水瞳,白玉观音的骨相,心里唏嘘道:“可惜了,若没有颊侧的火带疮,想必他不会分到这偏荒之地作稻粱谋。”

卫兰惜让袖弯处那块铜鱼符冰得一激灵,更攥紧了指间短毫。

自己又何尝不是在弈局中搏前程,若这学识真能带给他一份慰藉,倒正好缓解她假权逛园的愧疚之意。

**

回程依然走的原路,兰惜心里想着事,未曾察觉走壁漫步的紫衣少年。

直到他故意踩断一块砖瓦,石砾砸落进内院,发出沉闷的啪嗒声响,她才惊诧仰头。

就是这流星般迅疾的一刹那,少年提袍跃下,靴履溅起尘土,唯独眉宇间神丰气意,绚烂得让人移不开眼。

兰惜见他一副拽样,耳畔莫名回响起临走前,众艺台小宦官说给她听的话:

“更深露重,纵然心中万分不舍,可若再留女郎在此,便是子野的不对了。你那故事的结局,下次来告诉我罢。”

男人果然经不起比较,天潢贵胄又如何,连一分真心都不愿多付,倒不如个求快活的宦人。

世子身处上位,便能随意当她是个物件么?算盘珠子就差崩她脸上,还指望她誓死效忠、赴汤蹈火,她看该抄□□。范》《臣轨》的该是他阮袭瓖才对。

兰惜顾自生着闷气,就当没见到阮袭瓖,从他肩旁径直走过。

可这世子显然没打算轻飘飘揭过去,他三两步赶上兰惜,往前面一站,跟堵高墙似的,她往左,他就往右,她往右,他便往左,偏拦着不让她过去。

兰惜看他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冷脸觑了几个来回,扬手抽出他腰侧横刀,架在脖子上,又往前走出半步。

她也不想写什么了,比着口型道:“杀我,或让我走。”

阮袭瓖见她到底气急败坏,恨不得豁出性命,便知她不过扬个声势,却也怕她持刃不慎,反伤了自己。

在犟劲上,这姑娘算是他如今遇见的最大硬茬,偏生还打骂不听、油盐不进,另外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临了,他有些无奈道:“卫娘别闹。”

这算哪门子闹?

卫兰惜愈想愈不带劲,突然腕掌酸麻,阮袭瓖已就势振刀收鞘,拢了她肩,拎狸猫般将她塞进漏了一缝的红板门。

两息间他亦挤进来,放轻动作闩上了锁,又抬手捂住她的嘴,轻轻摇头。

一墙之外,羽林军巡夜的卫队临近,锁子甲胄碰撞的当啷声、踢踏齐行的脚步声分明,在静夜里犹如舂米咚碓,遥起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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