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人的美梦还没有醒,依旧沉醉于当年冒顿单于收服诸胡,白登山上围在汉皇帝数天的风光岁月中,丝毫没有察觉外面已经变天了。
除了汉朝八卦,闻棠又给自己编了一个农家后代的身份,不是田间地头的那个农家,而t是诸子百家中的农家,但哈瓦达根本不懂这些,原本还努力想要怀疑一下闻棠的说辞,但因为她的语言太深奥,他听不懂,最后只好单纯听着,放弃找茬。
闻棠说他们家在农学方面家学渊博,告诉哈尔达热脂涂瓮会让容器保存的时间更久,春夏之时采摘下来吃不完的木耳野菜等用盐腌了做成菹(咸菜酱菜)、麦子磨碎烤制成圆状可做军粮长时间不腐坏,西域有奇草名为苜蓿,是最好的马匹饲料……
哈尔达听得认真,直到日落月出,光线黑暗,羊圈中的羊儿们也都三三两两窝在一起陷入沉睡,这场谈话才结束。
冻得瑟瑟发抖的闻棠回到毡帐,其他人早已睡去,只剩下李媪和下午同闻棠闲聊的那位奴隶还睁着眼,闻棠在已经微暗的灶火边烤着火,安慰道:“我没事,只是哈尔达也好奇长安贵人们的八卦罢了。”
二人这才放心入睡,闻棠烤完火后,回到自己的干草堆,假装闭眼睡觉,实际进入图书馆看书学习,她不能只将宝全压到右贤王庭这一个方向上,还要为自己想一个备选方案。若是这个计划出了什么意外,她逃不出去,就要用别的方法引起卫青注意,譬如向他献上书中所学知识。
第二日,又是平平无奇的一天,闻棠朝食只吃了半块干酪,牧场上没有了哈瓦达的身影,看管他们的人的只剩下呼稽一人,但这和闻棠没有任何关系,依旧要干那些日复一日的活。
直至下午,她终于等来了自己要钓的那条小鱼。
彼时闻棠正坐在一滩雪水前鞣制羊皮,雪白色的油脂涂满整张羊皮,随即进行捶打揉搓至少一个时辰,过程需要很大力气,并不轻松,再加上闻棠早上没吃饱饭,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还没晕多久,就被两个匈奴壮士带到一处毡帐里。
“闻棠。”哈尔达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闻棠,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闻棠抬头,发现哈尔达发达了,发辫上有了黄金饰品,腰上也换了一把看起来更精美更锋利的匕首,整个人看起来春风得意。
他的确发达了,他昨晚回到毡帐后,将闻棠的话仔细整理分析,就连兄弟们的冷嘲热讽都被忽略掉了,连夜骑马去找右贤王献策去了。
闻棠说的那些话,有些早就被匈奴贵族们知道了,比如苜蓿,这是西域三十六国中大宛国的习俗,那里俗嗜酒,马嗜苜蓿。不过这反倒加深哈尔达对闻棠的信任,大宛是匈奴统治的国家,她连这些都知道,果然是真正饱读诗书的世家女(落魄版)。
不过其它建议倒是很合右贤王的心思,尤其是她所说汉宫内的那些秘闻,中行说倒是了解汉朝,可他毕竟是文帝时期的人,已经过了数十年,汉人皇帝都换三位了,这时闻棠的信息就显得格外珍贵。
所以右贤王重赏了他许多财宝牛羊,一夜之间他在右贤王心中的地位就超过了自己的父亲株累邪。
被长时间压抑的人,一旦得势,势必要骄狂一些的。
哈尔达今日来找闻棠,是因为肚子里那点存货不够用了,所以要从闻棠口中再套一些新的信息和知识。
是的,他并未告知右贤王这些都是闻棠所言,而是假托白狼之神入梦告知自己。
白狼是匈奴人心中的神,在匈奴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
一个人长时间的固有思维的是不会改变的,在他看来,强健的体魄永远要比聪明的头脑好用,闻棠虽然博学,但自己这双弯弓射虎的手只轻轻一拍便能打死她。
哈尔达轻视闻棠,认为她卑微又弱小。
但他需要闻棠的脑子。
既要又要。
于是决定将闻棠的智慧占为己有,
闻棠却巴不得他将自己的智慧占为己有,努力争当一只不出风头的出头鸟。
又告诉了他一些消息,说得哈尔达无比兴奋,闻棠这期间一直强调自己非常仰慕右贤王,认为他很厉害,好奇想要一睹右贤王的英姿,这对哈尔达来讲根本不算什么,承诺明日带她去参加右贤王的宴会。
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认为闻棠想要攀上右贤王,本来想直接将闻棠毒哑,但自己又不认识汉字,闻棠不会说话了后岂不没有作用了?
而且右贤王在宴会上有一些残暴的癖好,还不如直接让闻棠看见,吓她一吓,这样她就能老实了,他对自己很有自信,认为自己肯定能完全拿捏眼前这个瘦弱的汉人奴隶。
却不知自己已经咬上了闻棠的鱼钩。
反杀
右贤王的毡帐在王庭中间,在整片王庭中地理位置最好,领近水源,土地肥沃,水草丰美,虽经过了一个漫长的冬季,可存储的干草饲料足够让这片土地上蓄养的每一匹骡马牛羊们都肥美壮实,毛色发亮。
和株累邪的毡帐相比,此处更加气派醒目,高大宽阔,是普通毡帐的数十倍,除羊皮外,附在外面的还有虎皮、熊皮及一些其它闻棠不认识的野兽皮毛、金银等贵重金属装饰。
闻棠以奴隶的身份同哈尔达一起来到这里,跟他进入毡帐,能看得出如今哈瓦达在右贤王心中还算不错,座位比他父亲都要邻近右贤王。
右贤王和闻棠想象中差不多,身材魁梧,虎背熊腰,脸上有好几道深深的疤痕,看起来很骇人,为了显示自己的尊贵身份,他在自己的马皮长袍上滴里嘟噜挂了一堆昂贵的金属和宝石饰品,只不过穿搭用力过猛,显得很累赘,跟个小商品批发城成精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