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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土新界(第3页)

但他心下明了,以母亲的性格和行事作风,绝不会如此轻易地放弃对“云栖苑”那套房产所象征的控制权的坚持。

这仅仅是漫长拉锯战的一个开始,是试探性的第一轮交锋。真正的风暴,或许还在后面。

工作的压力随着项目进入关键期而陡然倍增。各种技术难题、协调会议、进度报告像潮水般涌来,几乎吞噬了他所有的时间和精力。

而父母试图见缝插针安排的周末“家庭日”以及各类名目的社交活动(实质是变相的高端相亲),被他以“封闭研发”、“紧急技术评审”、“与合作方深度研讨”等真实存在且不容置疑的工作理由,一次次坚定而礼貌地挡在了门外。

他像一只警惕的守卫,牢牢守护着自己来之不易的独立空间和时间,不敢有丝毫松懈。

然而,矛盾终究在爷爷八十大寿前夕积累、升级,最终爆发为一场无法回避的正面冲突。

“沈知时!”周雅茹的电话再次来袭,这一次,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几乎是命令的口吻,失去了往日刻意维持的从容,“爷爷的八十大寿,是沈家今年的头等大事!你必须提前两天回来!寿宴安排在老家的祠堂举办,规格很高,省里市里一些退下来的老领导、你爸的重要同事和合作伙伴都会到场。你是沈家的长孙,是门面!必须全程在场,负责接待和陪同!这不仅关乎孝道,更关乎你爸和整个沈家的体面!你必须明白其中的重要性!”

她熟练地将传统的“孝道”与现实的“政治体面”牢牢绑定在一起,试图施加巨大的、令人难以抗拒的道德和现实压力,仿佛一座无形的大山,朝着沈知时压下来。

沈知时盯着电脑屏幕上另一个亟待解决的技术难题,代码像纠缠的藤蔓,让他心神俱疲。他尽量保持语气沉稳,但内里已然是不容商量的决心:“妈,爷爷的寿宴我一定会准时出席,会亲自向爷爷送上我的祝福。”他试图将话题限定在“祝福”本身。

“光是准时出席怎么够?你必须提前回来!熟悉流程,见见长辈!寿宴之后也要留出足够的时间!你张伯伯他们……”周雅茹立刻抓住话头,语速飞快,试图塞入后续早已安排好的、心照不宣的行程。

“寿宴结束当晚,我必须返回H市。”沈知时果断打断,封死所有可能被利用的缝隙,语气斩钉截铁,“项目的验收节点是死的,关系到后续数亿的政府订单和整个团队年底的考核评级,没有任何弹性空间。几百人几个月的努力和心血,不能在我这里耽误哪怕一天。”他抬出了工作的集体责任和重大的利害关系,试图用更大的“大局”来对抗家庭的“大局”,用国家项目的“重”来平衡家族体面的“轻”。

“工作工作!又是工作!”父亲沈明远的声音猛地插了进来,显然一直在旁听,怒火瞬间被点燃,声音透过听筒变得尖利而充满压迫感,像一把淬火的刀,“沈知时!你是不是觉得现在翅膀硬了?啊?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家?还有没有长辈?跑去美国任性了一年,耽误了多少正事!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离得也近了,还是只顾着你那点所谓的‘事业’!爷爷能有几次八十大寿?这种场合,是你该谈工作的时候吗?!你张伯伯家的女儿特意从国外飞回来,人家姑娘的家世、教养、学历哪一点配不上你?趁着这个机会正好……”

“爸!”沈知时的声音陡然拔高,打断了父亲连珠炮似的诘问和安排,那里面带着压抑已久的怒气和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像绷紧到极致的弓弦终于松开,“我回去,是专程为了给爷爷贺寿!不是去参加任何形式的相亲,也不是去进行所谓的社交拓展!我的个人问题,”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强调,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带着冰冷的硬度,“不需要,也绝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安排!请你们,立刻停止这种计划!如果寿宴期间有任何与此无关的、让我感到不适的安排——我相信爷爷会站在我这边,您觉得呢?”

他深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仿佛要积蓄足够的力量来掷出那句盘旋在他心头多年、却从未宣之于口、足以掀翻亲情桌案的话。那句他以为会永远埋藏在心底的、带着绝望和反抗的宣言,终于冲破了理智的枷锁,脱口而出。

“——在我选择硕博连读,把自己完全交给实验室和数据的时候,您和妈就应该明白了,你们其实……已经没有‘儿子’了。你们的儿子,早就上交给国家了。”

电话那头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仿佛连电流声都消失了,时间凝固在这一刻。

沈明远和周雅茹两人显然被这枚突如其来的、直刺心脏的“炸弹”震得一时失去了反应能力,只剩下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透过听筒微弱地传来,揭示着电话那端惊涛骇浪般的内心。

沈知时能清晰地想象到电话那端父母错愕、震惊,甚至可能带着一丝受伤和难以置信的神情。

他趁着自己这股罕见的、近乎残忍的勇气尚未消退,继续清晰地亮出底线,将谈判的筹码推到极致:“那么为了确保项目的绝对进度不受任何影响,我可能只能在寿宴的核心流程结束后立刻动身返回H市,甚至可能需要……根据现场的实际情况,审慎评估我的停留时间,不排除提前离场的可能。”

他第一次,将“可能压缩行程甚至提前离场”作为捍卫个人自主权的终极武器,直指父母最看重、最赖以维持的“体面”核心。他知道,这无异于在他们的雷区上点火。

电话那头是更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仿佛连空气都被彻底抽干,只剩下真空般的沉默。

几秒钟后,传来周雅茹失控般的急促喘息声,紧接着是父亲沈明远低沉如雷、压抑着滔天怒火、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吼声,那声音通过听筒震得沈知时耳膜嗡嗡作响:“沈知时!你放肆!混账东西!爷爷的寿宴,你必须给我规规矩矩、完完整整地参加!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但你给我记住你的身份!记住你姓什么!”

话音未落,电话被那边狠狠地砸断,忙音急促地响起,像一把钝刀,割断了最后一丝连接的线。

沈知时缓缓放下手机,手臂竟有些微微发颤。他摊开手掌,发现自己的掌心竟然残留着一层微凉的薄汗,在灯光下泛着细碎的光。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撞击着,带来一阵阵沉闷的回响,如同战鼓擂动。

巨大的疲惫感如潮水般顷刻间涌上,席卷了四肢百骸,几乎要将他淹没。

但与此同时,一种奇异的、带着撕裂般痛楚感的自由,也随之从心底最深处升腾起来,像破土而出的幼芽,脆弱,却蕴含着不容忽视的力量。

他知道,他刚刚亲手触碰甚至猛烈撞击了那张由“孝道”、“家族责任”和“体面”精心构筑的、看似坚不可摧的高压电网。

与父母争夺人生控制权的这场无声战争,已经无可避免地进入了刺刀见红的白热化阶段。再无退路。他站在了自己选择的战场上,无论前方是荆棘还是深渊,都必须独自走下去。

寿宴冲突后的第二天傍晚,沈知时带着一身被实验室高强度工作榨取后的疲惫,回到了寂静无声的公寓。

屋内没有开灯,窗外城市的霓虹渐次亮起,五彩斑斓的光影透过落地窗,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模糊而流动的色块,映照着他略显苍白、写满倦意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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