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礼!
沈知时
武汉大学遥感信息工程学院遥感科学与技术专业
联系电话:[他的手机号]
日期:[当前日期]
写完最后一个字,他反复检查了三遍,确保措辞足够恳切又不会太过冒犯,然后,眼睛一闭,点击了“发送”。
点击“发送”的那一刻,沈知时感觉全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干。他瘫坐在图书馆冰冷坚硬的木质椅子上,后背渗出冷汗,粘腻地贴在椅背上。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着邮箱界面,盯着那个“发送成功”的提示。
秒针的每一次滴答跳动,都像沉重地敲打在他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上。
手指机械地、一遍又一遍地、近乎偏执地点击着刷新键……
“收件箱(0)”
“收件箱(0)”
“收件箱(0)”
提示却冰冷而顽固,没有任何变化。
寂静。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没有新邮件的提醒。唐教授没有回复。也许还没看到?也许看到了觉得是恶作剧或者骚扰邮件?也许……根本不想理会?
挫败感,沉重、冰冷、粘稠,如同尚未凝固的水泥般,一点点灌入他的四肢百骸,将他牢牢固定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如此清晰而深刻地品尝到“无能为力”的苦涩滋味。像喉咙里卡满了粗糙的沙砾,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林叙的出现和消失,像一道无声却威力无匹的惊雷,猝不及防地劈开了他所有的认知。他过去那句轻飘飘的、甚至带着点无意中的施舍意味的“好朋友”,此刻回想起来,是多么可笑而残忍的自以为是!
他不是朋友,他是个瞎子!是个沉浸在自己构建的“正常”世界里的、懦弱的混蛋!
最残酷的现实是:当他终于后知后觉,被一纸遗书般的信炸醒,想要回头追寻时,却发现那个只短暂停留过的、沉默的影子,似乎真的践行了“悄悄离开”的诺言,决绝地、彻底地抹去了所有可能被找到的痕迹。干净得……仿佛从未存在过。
这种“短暂拥有却彻底失去”的痛楚,这种因自身懦弱而导致的、无法弥补的、后知后觉的错过,比任何已知的、漫长的离别都更让人窒息。
可是,最撕裂他认知的,是那个始终无法调和的矛盾。
三年前他就说要消失,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三年每年都要给他送花呢?林叙,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矛盾像一个无解的谜题,死死缠绕着沈知时,让他对“找到林叙”这件事产生了更复杂的、近乎偏执的、不惜一切代价的渴望——他必须当面问清楚!必须!
就在绝望几乎要将他彻底吞噬,冰冷的黑暗快要淹没视线时——
一个念头,如同冰冷而刺眼的电流,猝不及防地、狠狠地刺穿了他混乱的脑海——
十月底!
那束十月底送来的、被他随手丢在宿舍窗台、任其自生自灭的芍药花!
他的生日明明在九月。
过去三年的匿名花,都在九月准时送达,可今年来了两次。
唯独今年,就在十几天前,十月底的时候,他又收到了一束同样没有任何署名、没有任何信息、甚至连祝福卡都没有的花,只是这次是芍药!
当时他只当是花店搞错了日期,或者之前送花的人记错了时间,甚至没有多想一秒,随手就插在了宿舍窗台一个不起眼的矿泉水瓶里,再没多看一眼。
可现在……在发现了三年前的告别信之后……在经历了寻找无门的绝望之后……这个被忽略的细节,如同黑暗中擦亮的一根火柴,骤然变得清晰、突兀,充满了令人不安的诡异感!
沈知时猛地从椅子上坐直身体,一股刺骨的寒意毫无预兆地从尾椎骨窜上头顶,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十月底……不是生日,没有任何特殊理由!这个时间点,在此刻看来,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诡异和不祥的意味!
这束花……会不会……也是林叙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