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网

奇书网>从盛夏到深秋的文案 > 成年前总有一场雨(第4页)

成年前总有一场雨(第4页)

他看到沈知时,挣扎着想从沙发里站起来,身体却显得异常沉重。沈知时快一步上前,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

沈知时将手中那篮色彩鲜艳、与周遭氛围格格不入的水果轻轻放在茶几一角,动作带着沈家教出来的、近乎本能的稳重和得体:“顾叔叔,您坐着,别起来。”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可靠和镇定,这是长期在高压环境下被严格训练出的结果。

顾孝文重重地、长长地叹了口气,那气息沙哑得像破旧的风箱,充满了绝望:“知时……麻烦你了……真的麻烦你了……南南他……他在房间里……”他抬手指了指楼上方向,那根手指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我们……我们跟他说了北清的事……他就那样了……不哭,也不闹……就把自己关着……刚才还出来跟我们说没事,让我们别担心……”

顾孝文的声音猛地哽住,痛苦地闭上双眼,泪水从眼角挤压出来,“他那样子……哪里像没事啊?他从小……最依赖北清……他什么时候……这样‘懂事’过啊……”

徐元芝再也忍不住,眼泪又一次决堤般涌出,她用手帕死死捂着嘴,却依旧挡不住那压抑的、破碎的啜泣声:“都怪我……都怪我们……不该瞒着他……可是高考……高考那么重要……北清要是知道了,也一定……一定最希望南南能好好的、顺顺利利地考完……”

沈知时静静地听着,看着眼前这两位被瞬间击垮、被巨大悲痛和深深自责折磨得憔悴不堪的长辈。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们那份无处安放、几乎要溢出来的痛苦,以及面对儿子如此“异常”反应的束手无策和恐慌。

这份沉重感压得他胸口发闷,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但他必须维持住表面的镇定——这是他的“任务”,也是他被要求的“角色”。

沈知时的语气带着尽可能的安抚,却依旧保持着分寸感,不敢越雷池一步:“叔叔,阿姨,你们千万别太自责了。瞒着南南高考这段时间,也是无奈之举,是为他好……我想,北清哥他……肯定也会希望这样,南南他……慢慢会明白的,会理解的。”

他提到“北清哥”时,声音有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停顿,心中划过一阵尖锐的痛楚,既为了那个永远爽朗干净、会温柔揉顾淮南头发、优秀得让人仰望的兄长,也为了顾淮南那份不为人知的、炽热而绝望的爱恋。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汲取一些力量,目光转向那扇紧闭的房门,眼神变得专注而凝重:“南南他……现在可能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或者……太痛了,痛到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才会这样。”

徐元芝像是突然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猛地上前一步,几乎是下意识地、用尽全力地抓住了沈知时的手腕,那力道很大,带着一种濒临崩溃边缘的哀求和无助:“知时!阿姨求求你了!拜托你了!好好开导开导他!让他哭出来也好,骂出来也好,喊出来也好……别让他那么憋着!他那样……阿姨看着……心都要碎了,真的要碎了……”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滴落在沈知时的手腕皮肤上,滚烫得惊人。

沈知时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徐元芝这种强烈外露的、带着绝望和原始痛苦的肢体接触,与他家中那种冰冷克制、保持距离的氛围截然不同。

这突如其来的温度和湿意,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猝不及防地刺穿了他习惯性的压抑外壳,让他感到一丝本能的慌乱,但更多的,是被这份沉重的托付和一种感同身受的酸楚所淹没。

他没有挣脱,甚至没有动,任由徐元芝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手腕,那力度几乎要留下淤青。他努力让声音变得更低、更柔,也更坚定:“阿姨,您放心。我会的。我会尽力。”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抬起另一只手,有些生疏地、轻轻拍了拍徐元芝剧烈颤抖的手背。这个带着笨拙安慰意味的小动作,对他而言已是难得的、近乎“越界”的尝试。

顾孝文也挣扎着站了起来,重重地、仿佛寄托了全部希望地拍了拍沈知时的肩膀,那双饱经沧桑的眼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是感激,是沉重的托付,是深不见底的悲伤,也是一位父亲的无助。“知时…你肯定也难过吧…辛苦你了。南南……就交给你一会儿。叔叔……谢谢你了。”

他声音里的疲惫和无力感浓重得几乎要将人彻底淹没。

沈知时郑重地点点头,感觉肩膀上的重量无比真实:“嗯,叔叔,您和阿姨也……一定要保重身体。”

他动作轻柔地、但坚定地挣脱开徐元芝紧紧抓握的手,然后转身,一步一步,走向那扇紧闭的、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的房门。

他的背影依旧挺直,步伐稳定,仿佛真的是要去执行一项极其重要且必须完成的使命。只有他自己知道,垂在身侧的手心早已沁满了冰冷的汗液,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一下下地撞击着,如同擂鼓。

他停在门口,像是需要积蓄一点勇气,然后才抬手,用指节轻轻敲了敲门。

门内,是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回应。那寂静比任何声音都更令人心慌。

沈知时深吸一口气,用力压下喉咙口那股莫名的堵塞感,拧动了冰凉的黄铜门把,推开了那扇门。

门外,是顾孝文和徐元芝充满了担忧、绝望、以及最后一丝期盼的目光,牢牢地钉在他的背影上。

门内,光线昏暗,窗帘紧闭,只有零星的光线从缝隙挤入,勾勒出那个背对着门、坐在书桌前、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灵魂的单薄背影。

他走了进去,然后,轻轻地带上了门。

门内门外,彻底成为了两个世界。

门外,是成年人世界崩溃边缘的无尽哀恸和无力回天的深沉自责。

门内,是一个少年无法言说、也无法用眼泪宣泄的、关于爱与死亡的、巨大而寂静的空洞。

沈知时知道,走进这扇门,他必须暂时放下沈家赋予他的那些“稳重懂事”的标签,去直面那个同样戴着厚重面具、却比他破碎千万倍的顾淮南。

他走向那个仿佛一碰即碎的背影,脚步放得极轻极轻,仿佛怕惊扰了那份死寂的悲伤,也怕惊扰了自己强撑了一路的、摇摇欲坠的镇定。

空气里,只剩下徐元芝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隐约从门缝底下钻进来,像一段永不停止的、悲伤的背景哀鸣。

沈知时走向那个深陷在书桌前椅子里、仿佛与昏暗融为一体的背影。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他身边,像一尊沉默的守望者。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实质的悲伤,冰冷、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仿佛能吸走所有的声音和光亮。

他能感觉到从顾淮南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巨大的、无声的哀恸,像一块不断蔓延的冰,冻结了周遭的一切。

过了很久,久到沈知时几乎以为时间也在这里凝固了。

顾淮南才极其缓慢地、像是生锈的机器般,一点一点地转过头来。

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