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沈知时第三次在同一类型的函数压轴题上卡住,反复验算同一个步骤时,苏北清没有表现出丝毫不耐烦。
苏北清放下笔,看向沈知时,目光如常:“你不是不会,是怕错,还是不自信。”
沈知时握笔的手指一顿,抬起头。
“这道题,”苏北清用笔尖轻点题目,“你前面的思路完全正确,切入点也没问题,但到这里,”笔尖移到解题过程的中后段,“你开始犹豫,反复验算前面已经确定的步骤,浪费了时间,反而增加了出错概率。”
他抬起眼,目光冷静却并不冰冷:“考场上是没有完美答案的,只有尽力而为的答案。有时候,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觉比反复怀疑更重要。尤其是对你而言。”
他顿了顿,补充道,“全校第一的脑子,不需要这么瞻前顾后。”
这些话像是专门为他准备的,一字一句都敲打在他最脆弱的地方。
沈知时垂下眼帘,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笔杆。是啊,他总是在害怕,怕一步走错满盘皆输,怕辜负期望,怕做不到最好,怕那个“全校第一”的光环因为一次失误而黯淡
。这份恐惧,甚至超过了对知识本身的理解和探索。
“我……”他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发干,却不知该说什么。
“没事,”苏北清的语气缓和下来,重新拿起笔,“慢慢来。先相信自己做对了,如果有时间再回头检查。过度自疑比犯错更消耗人。”
这时,顾淮南那边传来一声夸张的哀嚎:“哥!这物理题是不是出错了啊?我怎么算都不对!能量守恒它不守恒啊!”
苏北清起身走过去,俯身看了一眼题目,屈指轻轻敲了下顾淮南的脑袋:“单位换算错了。这里是厘米,你当成米算了。能量再不守恒也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啊!”顾淮南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眼神不好,眼神不好。”
“你就要有南南这种接近不要脸的自信才行。”
“苏北清。”顾淮南把手里的笔握的咯咯作响。
苏北清无奈地摇摇头,嘴角却带着一丝极淡的、纵容的笑意,摸了摸他的头,顾淮南瞬间又熄火了。
这一刻,沈知时望着他们,忽然有些羡慕顾淮南——可以如此理所当然地犯错,理所当然地被包容,理所当然地享受这种不带压力的纠正。
中间休息时,徐元芝送来了刚出炉的小饼干和热牛奶,饼干烤成可爱的动物形状,散发着甜香。
她笑着叮嘱他们休息眼睛,还特意对沈知时说:“知时,累了就起来活动活动,去院里看看雪景,喝喝茶,别老坐着。学习不差这一会儿工夫。”
沈知时轻声道谢。徐元芝离开后,书房里一时安静下来。顾淮南已经瘫在旁边的懒人沙发上,咬着饼干玩手机游戏。
苏北清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像是随口一提:“我记得小时候,一下雪,南南就最兴奋,非要拉着我第一时间跑去你家楼下喊你。”
沈知时正拿起一块小兔子饼干,闻言手指微微一顿。记忆的闸门被轻轻推开,那些被尘封的、带着暖意的画面涌现出来。
是啊,小时候每次下雪,顾淮南总是第一个冲出来,拖着苏北清,兴高采烈地跑到他家楼下,大喊他的名字。
因为他最喜欢雪,看到雪花就眼睛发亮,每次下雪都迫不及待要出去,而顾淮南总是比他更激动地来召唤他。
“嗯。”沈知时唇角微微弯了一下,那小兔子饼干在他指尖显得格外小巧,“那时候南南总是在楼下大喊大叫,雪都没他声音大,整栋楼都快被他吵醒了。”
“那还不是因为你每次都磨磨蹭蹭!”顾淮南头也不抬地哼哼,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我们要是不喊大声点,你能在窗边看雪看半小时都不下来!跟雪结了盟似的!”
是啊,要是不喊大声一些,他都出不来。
苏北清也极浅地笑了一下,目光掠过窗外皑皑的白雪,又落回沈知时脸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现在呢?还喜欢吗?”
沈知时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那片纯净的白色世界依旧安静美好,雪花偶尔还零星飘着。
他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说:“……好像没那么多时间,也没那种心情了。”话语出口,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怅然。
苏北清看着他,安静了几秒,然后很轻地说了一句:“别把自己弄丢了。”
很轻的一句话,却像一把温柔的钥匙,轻轻叩击在沈知时心上那把沉重的锁上。没有说教,没有长篇大论,只是一个兄长般的、带着关切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