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口说话时,她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你父亲昨夜回来,便一直待在书房……”
沈微点头:“我会去见父亲。”
他说着便要动身,周氏弱弱上前一步:“血浓于水,二郎,他到底是你的父亲。”
“儿知道。”沈微一如往日对她恭敬,冷冰冰的,不含一丝生气。
周氏背后被汗濡湿发痒,难受得眼眶绯红,又不敢再说话,只能眼睁睁看着沈微离开。
沈靖书房在宅中水榭,前后都种满绿梅,自先夫人故去后便都砍光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再种别的,春末临夏水榭周围一片嫩绿,映衬这些光秃秃的树桩愈发荒芜。
书房门未关,书籍纸张摆设碎片都混在一起,满地狼藉。
沈微进去,弯腰拾起一本册子,封面写着“蓁蓁游记”,是他母亲少女时期所作。
沈靖在案前坐着,一身绯袍皱巴巴,官帽搁在桌上,一丝不苟的冠发间有几缕颓然飘出来。
听见有人进来,他木然抬眼,眸底迸发浓烈厌恶:“你来做什么?”
沈微将游记放到书架最高层,背对着沈靖整理混乱书架:“父亲择日致仕吧,儿也会退出内阁调任他处,顾念大长公主,陛下不会让沈家太难堪。”
“不诛九族么?”沈靖冷冷一笑,“策反到你老子头上来,是我小看你了。”
“毕竟,我是父亲的儿子。”沈微规整好最后一本书,转身看着沈靖。
沈靖嗤笑:“你也配?”
“不是为牵制你母亲,早在出生伊始我便该亲手掐死你。”
“一步错,步步错,父亲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沈微语气淡淡,仿佛二人只是在聊天气好坏这等无关紧要的事。
沈靖被他的话哽住,盯着那张与自己年轻时七分相像的脸,即便憎恶至极,也不得不承认他这个种,与他一样心思深沉且狠毒。
当年他逼着蓁蓁强生下他时,就该想到会有今日。
成王败寇,他已不是什么首辅大人了。
“滚出去。”沈靖看见这张脸便觉得恶心,外面雨下得很大,风呼呼嚎着,像白日现鬼。
沈微平静如常,拂了袖子朝沈靖行礼,现下不过卯时,正适晨省。
行礼罢他转身离去,沈靖望着他背影,无边怒意从心起,倏然抓起书架挂着的一把匕首狠刺下去。
刀刃破开血肉。
沈靖愣住,不可置信地低头。沈微钳着父亲的腕子,将刀刃往沈靖胸口推入几分。
再加重半寸,利刃便会扎入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