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身时,青丝如墨瀑泼洒;踢腿时,发梢似流云掠空;定势时,长发又柔顺地贴回她脊背,随着她略微急促的呼吸轻轻起伏。
那不再是短发时的干脆利落,而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柔中带刚、刚柔并济的美。
力量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飘逸糅合在一起,竟让她平时略显冷峻的侧影,莫名多了几分生动的柔和。
我看得有些出神,连水壶里的水溢出来了都没察觉。
直到她一套拳打完,缓缓收势,抬手用手背擦了下额角的汗,似乎若有所觉,抬头往阳台这边望过来。
目光对上。
她微微挑眉,用口型无声地问:“看什么?”
我趴在阳台栏杆上,笑着朝她喊:“老易!你头发那么长,甩起来不碍事吗?”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飞扬的发尾,随即也笑了,扬声回过来,声音带着晨练后的清亮:“碍事!所以你得负责!以后早上帮我扎头发!”阳光跳跃在她带笑的眉眼和飞扬的发丝上,明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冬雪消融,枝条抽了新芽,北京的风里那点刺骨的寒意终于被温和的气息取代。
合租小屋里的暖气停了,窗户开始经常开着,吹进来的风带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
但日子却好像并没有因为春天的到来而变得悠闲。相反,我和易南希能待在一起的时间,肉眼可见地变少了。
大三下学期,我和王凯的课表依旧排得满满当当,实验、小组作业、各种Pre,忙得脚不沾地。
而易南希大四的课程突然松了下来,空出来的大把时间,她并没用来休息。
她开始早出晚归。
常常是我和王凯、米娜匆匆吃完早饭赶去上课时,她已经收拾妥当,背着一个装简历和材料的双肩包,利落地跟我们道别:“我走了。”然后快步下楼,去赶早高峰的公交车。
她奔波于这座城市的不同角落,去面试,去实习试岗。
有时候一天要跑两三个地方,从海淀到朝阳,再从朝阳到西城。
晚上回来时,脸上总是带着掩不住的疲惫,鞋子上沾着奔波的风尘。
客厅那块地毯,晚上经常只有我、王凯和米娜三个人。
投影仪打开,却常常没人真的在看。
我在赶第二天要交的代码,王凯在琢磨他的毕业设计方向,米娜则安静地对着平板电脑压腿、复习舞蹈动作。
等到易南希用钥匙打开门,通常都已经很晚了。她会先换鞋,把包放下,声音里带着倦意:“还没睡?”
“等你啊。”我通常会从电脑前抬起头,看着她脱下外套,露出里面可能为了面试而穿的、并不太舒服的衬衫。
她的头发长了很多,有时候忙碌一天,发梢都有些毛躁。
“吃饭了吗?”我问。
“在外面随便吃了点。”她揉着肩膀走过来,凑到我的电脑屏幕前看一眼,“还没弄完?”
“快了。”我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外面汽车尾气和写字楼空调混合的味道。
她会去厨房倒杯水,然后坐在我旁边的地毯上,靠着沙发,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
有时会就这么睡着,呼吸变得轻缓绵长。
我会停下敲代码的手,把她散落的头发拨到耳后,给她盖条薄毯。
只有在这种时候,夜深人静,其他人都回房了,我们才能安安静静地说上几句话。
说说她今天面试的公司怎么样,路上有多堵,或者我今天的课有什么趣事。
她的疲惫显而易见,但眼睛里有光,那是一种朝着明确目标努力的踏实感,虽然累,却并不迷茫。
有一次她回来得特别晚,都快凌晨一点了。
我还在客厅改一个Bug,听到开门声,看到她一脸倦容地走进来,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去洗漱,我热了杯牛奶给她。她接过去,小口喝着,我们并排坐在昏暗的客厅里,都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把头轻轻靠在了我的肩膀上。很轻的一个动作,却让我心里猛地一软。她很少在外流露出这种依赖的姿态。
“今天怎么样?”我低声问。
“累。”她闭着眼睛,声音含混,“站了一天,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