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凯声音变了,十分惊诧地问:
"什么?副司令,我这里有个兵团副司令?"
秦震立刻把电话听筒接过来:
"是呀!我就是秦震……你找我找不到,我也是刚刚赶到这里……是的,桥炸断了,情况严重。不过,后勤部长同志!你放手往上送吧!弹药给养都得立刻过河……凭它天塌地陷,没有通不过的道路。好,好吧!"
张凯不好意思地说:
"你是我们兵团副司令?我还没有见到过你。"
"我刚刚从东线调来,这不就见到了。"
张凯立正:"我是工程兵渡河指挥部的指挥,向首长报告:昨天下午,大桥给敌机拦腰炸断……"
秦震两眼威严地一闪:
"哼,昨天下午,亏你说得出……这是什么时候?前方打得这样激烈,急着要炮弹、要给养……你倒在这里卡住,一夜还没修通……你耽误了大事,你卡住了我们的脖子……"
"这河岸陡流急……"
"不这样要你工程兵干什么?"
秦震随即转身吩咐黄参谋:"把电台调上来!"
张凯:"这是个火山口,你的位置还是靠后一点好。"
"怎么?老战友,你还要打个佛龛把我供起不成?对你不起,这位置我占定了。"
一转眼工夫,黄参谋就兴冲冲跑进来说:"没等我找,三辆车都开上来了。"秦震连发三道命令:
第一、所有运输车辆严密伪装,注意隐蔽。
第二、不论哪个部队,集中全部高射武器、平射武器,都准备对空射击。
第三、动员全力抢修桥梁,一切人等都要开绿灯。
然后,从后脖颈上擦了一把汗水,笑眯眯对黄参谋说:
"小伙子们挺机灵,万马营中还把我找出来了。"
"有咱们司机小赵,就顶半个参谋,他的鼻子比狗还灵呢!"
秦震敞开衣襟,一把拉着张凯:
"走!咱们去看看,是个什么鬼门关。"
"别,别,我去,我随时向你报告,副司令督率全军,还是呆在这坑洞里隐蔽为好!你要是出了差错,我可担当不起。"
张凯一边说一边还向黄参谋投出求助的眼光。黄参谋深知秦震事必躬亲的特点,只是笑一笑,没有做声。
秦震吩咐:"黄参谋!你组织一下,电台上有报都送到这儿来,你再通过这台电话,"他指一指那个皮包式电话机,"把各方面都联络上……"
秦震从阴凉的坑洞里一出到外面,觉得一片骄阳灼灼,照得人眼花。待到了桥头一看,果然,两岸之间,像个峡谷,漩涡急速漂流,一泻而下。桥是拦腰炸断的,现在水上水下都有人在忙忙乱乱,进行抢修,但看来成效不大。秦震把鞋甩掉,就挽裤腿要下河。这一回张凯死死拽住不放,想不到这大个汉子竟要急出眼泪来。正在争执,黄参谋气喘吁吁跑来:
"首长,兵团急电!"
秦震没奈何,拎住两只鞋,光着脚就往回跑。
马灯光下,一份电报。
秦震看完电报,想一想目前处境,一种焦躁心情突然冲起,但他立刻抑制自己,左右一顾:"啊,这里很静……"一刹时间,他想起露营之夜的深刻剖析:"好胜心急,求战心切,我陷入急躁情绪。这回我绝不再犯。"他立刻冷静下来,是的,要冷静,坚毅是从冷静中诞生的。他身子未动,头也没回,只说:"黄参谋,去请渡河指挥部张指挥来议事。"不久,张凯下半身水湿渌渌,上半身大汗淋漓,跑了进来。他一听这道命令,不觉倒吸了一口气:"这……这……这……"
秦震毅然说道:
"这什么?……命令限三小时内把弹药送到前线!"
张凯挠着头,没有做声。
"老张啊!河流猛暴,峡谷峻陡,你们工程兵难道就学会架桥一手本事吗?!"张凯急中生智连忙说:"把我们工兵连长找来……看样子得出点点子。""遇事和群众商议,这就对头,他们是亲临第一线的啊!"最后一句无异是对张凯的沉重批评,张凯感到了这一点,就连忙转身跑出去了,不久跑转来连声说:"马上就来。"秦震看着张凯心下暗地里盘算:"这个人有魄力,有决断,但是战争不但需要勇敢,在一定意义上说来,更需要智谋呀!见他满脸热汗流淌,无疑是个忠于职守,脚勤手快的人,这时,我应该给他一点什么呢?镇定,是的,镇定。"于是从口袋里掏出骆驼牌香烟(秦震虽经丁真吾严嘱戒烟,但在焦思苦虑时,也悄悄抽两口,仅仅两口),抽出两支,一支递给张凯,一支自己点燃吸着,这一来就缓和了一下似乎要爆炸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