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一次!就怀上就行!生下来……生下来我保证!我保证再也不打扰你们!我……我死也瞑目了!求求你了!维民哥!我给你磕头了!我给你磕头了!”
他说着,竟真的不顾一切地,当着母亲的面,当着周围食客惊愕鄙夷的目光,对着我,“咚咚咚”地磕起头来!
每一下都沉重地砸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
“伟芳!别这样!你起来!起来啊!”
母亲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扑过去想拉他,却被他甩开。
我的身体僵直地坐在塑料凳上,如同被石化。
裤腿被他沾满污渍的手死死攥着,额头上传来的沉闷磕头声如同重锤,一下下砸在我的心脏上!
愤怒?
恶心?
荒谬?
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对生命终点的恐惧和……怜悯?
我的目光越过疯狂磕头乞求的李伟芳,看向跪在他旁边、同样泪流满面、试图阻止他却又无能为力的母亲。
母亲也看向我。
她的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惊恐和羞耻,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绝望和一种……无声的、沉重的哀求。
她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着,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那口型,分明是:
“维民……他就……就几个月了……”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我心中所有的愤怒堤坝。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疲惫感和一种被命运洪流裹挟的无力感,如同冰水般瞬间将我淹没。
我看着脚下这个卑微如虫豸、疯狂求种的男人,看着旁边这个满眼哀求、心已死去的母亲……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
大排档的喧嚣重新涌入耳膜,带着一种不真实的扭曲感。
我坐在油腻的塑料凳上,像一尊冰冷的雕塑,任由李伟芳的额头在我脚边磕出沉闷绝望的声响,任由母亲的泪水无声滑落。
那张沾了油污的肝癌晚期诊断报告,静静地躺在油腻的桌面上,像一个巨大的、无声的、荒谬的休止符。
***
李伟芳那沉闷绝望的磕头声,如同地狱的鼓点,一下下砸在油腻肮脏的水泥地上,也砸在我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
他额头上渗出的血丝混合着污水和尘土,在惨白的灯光下触目惊心。
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喊和徒劳的拉扯,与周围食客惊愕、鄙夷、看猴戏般的目光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令人窒息的炼狱图景。
那张沾了油污的肝癌晚期诊断报告,像一个冰冷的、巨大的嘲讽,躺在油腻的桌面上。死亡的气息如此浓重,压得我喘不过气。
愤怒?
被这极致的卑微和疯狂消解了大半。
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荒谬感和一种被命运扼住喉咙的窒息感。
我不能让母亲……让江曼殊……真的走上那条绝路!
更不能让这个垂死的疯子,用这种方式玷污她,也玷污我最后的底线!
一个冷酷的、带着施舍意味的念头瞬间成型。
我用尽全身力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和胃里的翻涌。
冰冷的目光扫过依旧在徒劳磕头的李伟芳,扫过跪在他旁边、满脸泪痕、眼神空洞绝望的母亲。
我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搭在臂弯的昂贵西装外套放在那张同样油腻的塑料凳上(仿佛在做一个仪式)。
然后,我探手入怀,从精致的真皮钱包里,抽出一张黑色的、泛着金属冷光的银行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