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衣这一干,便是三年。
展言岚刚过生辰,年四岁,渔村的孩童们见人人有爹娘,唯独展言岚没有爹,谩骂他是没爹的野种。
展言岚哭哭啼啼,跑回家去问裘姜雪,“娘,他们说我是野孩子,我爹他到底去哪儿了?”
记忆中的母亲美丽温柔,可现在的裘姜雪却身体一年不如一年,时常缠绵病榻,全然没了展言岚记忆中的样子。
就在去年,渔村附近灵蚌不计开采,灵珠所剩无几,达官贵人走了大半,撤走一切,包括财富。
待最后一批收珠人离开,渔村彻底没了灵珠作为生计来源,又回到十几年前贫苦匮乏。
一时间,裘姜雪浣衣的机会变少了,那些渔村仆妇抢着一月不过三四件旧衣的活儿,这份差事轮不到她。
裘姜雪更多时间坐在家门口,拿着那根断掉,没了珠子的珠链,自言自语。
面对展言岚多次流泪询问爹爹去了哪里,裘姜雪一开始眼瞳颤动,眼里蓄满泪花,抱着展言岚,双肩颤动,低声痛哭。
渐渐地,她似乎随这片渔村破败一样,日渐消瘦,忧思成疾,身心憔悴,宛如一尊冰冷的石雕,心如死灰,漠视展言岚走开。
裘姜雪丢了浣衣的活计,家里已经揭不开锅,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渔民下海捕鱼,展言岚便想着捕几条鱼度日。
他不敢告诉裘姜雪,偷偷造了条小舟出海,选一个海浪小的时辰,游下海抓了几条鱼。
他本不会游水,裘姜雪也不准许他靠近海边,之所以游水,全因当初与那些谩骂他野孩子的孩童起了争执,推搡间掉进海里。
海水灌进鼻孔里,叫人呼吸不能。
他不会游水,正当要溺毙,一个体形如人的黑影掠过,将他抛上礁石,捡回一条命。
展言岚猛咳出水,喘过气,却见水底那道黑影奇快闪过,一条鱼尾撞破水面,溅起浪花,日光下鱼鳞映入眼底,银光剔透,震惊得他移不开眼。
鱼尾没入深海,涟漪散去,无影无踪,不留一丝半点痕迹,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也是后来,他才听村里的老人说这种人身鱼尾的东西叫魔鲛,吓唬专吃你们这些不听话的小孩。
那是展言岚第一次知晓世间有魔物存在,可那条魔鲛却异于渔村流传那般凶残,还救了自己。
展言岚没将自己落水的事告诉裘姜雪,隔日那些孩童见到展言岚还活生生站着面前,吓得作鸟兽散,再也不敢招惹。
自那次九死一生的后,展言岚偷学游水,以防不测。
谢叠芳找展言岚时,恰好是展言岚捉鱼回家的路上。
天色已晚,海岸之上的星幕分外清晰,星辰可数,她跟在他身后进了破败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