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国胜是渡河先锋,张德胜只能强压下心中的疑虑和不快——尤其是对那声带着居高临下意味的“老弟”。二人同为指挥使,他却比冯国胜小五岁,资历也浅得多,纵使心里不痛快,也只能受了。
张德胜沉声对身旁的旗手下令,道:
“降半帆,右舷戗风,收帆索三尺。通知后队减速。”
船速明显降了下来,慢悠悠地顺流而下。
东岸泥泞中追赶的守军千户陈通正累得气喘吁吁,想要放弃,见状一愣,随即啐了一口骂道:
“他娘的,反贼搞什么鬼?怎么慢下来了?”
其人疑心顿起,挥手示意部下也放慢脚步,警惕地盯着河面上的船队。
“守军果然不傻。”张德胜看着岸上守军迟疑的样子,心中暗道。
船队慢悠悠地向下游飘了大约半里地,保持着随时可能靠岸,却又始终不靠岸的姿态。
陈通心中的疑虑越来越重,泥泞的河岸让徒步追赶变得苦不堪言,士兵们怨声载道。他停下脚步,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雨水,望着前方优哉游哉的船队,猛地醒悟过来,骂道:
“他娘的,被耍了!留一队人盯着,其他人,跟老子撤!”
疲惫不堪的士卒如蒙大赦,立刻掉头,拖着沉重的步伐,在泥地里艰难地向来路挪去。
眼看着猎物发现了危险就要溜,冯国胜连声催促:
“快!张指挥,快靠岸!别让他们真跑了!”
张德胜无奈,下令道:
“左满舵!目标东岸浅滩!准备登陆!”
旗语打出,船队逐一转向,船头直指岸边,桨手奋力划动,一副准备抢滩登陆的架势。
刚松了口气准备撤退的陈通部,猛地看到红旗营船队动作,顿时又惊又怒。
“贼子安敢如此戏耍爷爷!”
陈通气得跳脚,破口大骂:
“回去!拦住他们,快回头!”
疲惫的守军士兵们只得再次转身,在泥浆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南冲,队形更加混乱。
“嘿嘿,这就对嘛。”
冯国胜见守军上当,又拍着张德胜的肩头,道:
“张老弟,咱们继续顺流往南,稍微走快点。”
眼见着船头就要触到岸边湿软的泥滩,张德胜的旗舰上令旗再变。
所有船只的桨手突然反向猛划,船身在水面划出弧线,船头迅速抬起,旋即又顺流加速而下。
人力有穷尽,守军再次追出不到百步,便被顺流而下的船队逐渐拉开距离,陈通的脸色由青转紫,胸膛剧烈起伏,最终咬着牙狠狠一挥手:
“停!不追了,贼子狡诈,存心消遣我等。咱们离营已经太远,回营,快回营!”
士兵们早已疲惫不堪,闻言立即转身,闷头就往往回走。
冯国胜却不死心,望着岸上开始后撤的守军,再次对张德胜喊道:
“老弟!再靠一次岸!快!”
张德胜依令而行,船队再次作势靠岸。
但这次岸上的守军只是警惕地回望了一眼,非但没有停下,反而在陈通厉声催促下加速撤退。
“这么快就不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