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日卫方阵之后,气氛陡然一变。
鼓乐齐鸣,一面更加巨大的赤色大纛在烟尘中招展,旗面上一个巨大的“石”字,仿佛带着火焰般的光芒。
捧月卫都指挥使龚午,率七千精锐亲兵,护卫着这面象征红旗营最高统帅的赤色大纛,簇拥着元帅石山,缓缓入城。
捧月卫将士衣甲鲜明,擦得锃亮的甲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精神饱满,士气昂扬,眼神中充满了对统帅的崇拜。
他们拱卫的中心,一匹神骏的白色战马上,端坐着一位身披玄色精钢鱼鳞甲,肩吞睚眦,腰悬宝剑的将领——元帅石山!
石山的面容早被徐淮的风霜烈日镀成了古铜色,线条刚硬,眼神深邃平静,看不出喜怒,只是扫视着城楼和迎接的人群。被他目光扫过之处,喧嚣声都不自觉地低了几分。
紧随捧月卫之后的,是另一股沉默的力量。
拔山卫都指挥使胡大海,率五千将士,沉默入城。他们行进间几乎没有多余声响,只有整齐划一的沉重脚步声和甲叶摩擦声,如同移动的山岳,静则沉默如渊。
但每一个看到他们身上累累战痕的旧甲,和手中紧握的沉重兵刃的人,都毫不怀疑,一旦动起来,他们必将摧坚折锐,势不可挡。
接着是忠义卫都指挥使左君弼,率三千新锐之师入城。
他们的装备或许不如前几卫精良,脸上还带着些许新兵的紧张,但眼神中充满了渴望证明自己的火焰。如同一把刚刚出鞘的利剑,剑身或许还不够光亮,但锋刃已寒,只待此战中显露锋芒!
最后是行动相对迟缓的神机营、辎重营等部。全军行军队列浩浩荡荡,前后绵延近十里!烟尘滚滚,旌旗蔽日,兵甲铿锵,马蹄声碎。
整个宿州城,都被这支钢铁雄师的磅礴气势所笼罩,所震撼!
李喜喜、薛显、冯国胜、郭兴等将领早已肃立在东城门外,甲胄鲜明,神情激动而恭敬,迎接石元帅车驾。
而彭二郎、赵均用等人,此刻却只能缩在自己营中的望楼里,远远望着那面越来越近的“石”字大纛,脸色苍白,心中忐忑不安到了极点。
石山下马,与李喜喜、薛显等人一一寒暄,拍着肩膀,回忆当初并肩作战的往事,爽朗的笑声暂时冲淡了大战前的凝重气氛。
寒暄过后,石山才在众将的簇拥下,正式进入城东大营。
不待后续的拔山卫、忠义卫等部兵马全部入城安置妥当,石山在中军大帐刚刚坐定,便下达了入城后的第一个命令。
“本帅此番率大军跋涉数百里,专为解救徐州之围。彭二郎、赵均用皆乃徐州李元帅麾下重将。如此关乎李元帅生死和徐州红巾军存亡的重大军事行动,他二人却缩在营中,不肯出面!
这成何体统?岂不让天下英雄笑话徐州红巾军无人,不懂礼数,不念旧情?!”
说到这里,石山缓缓扫视帐中肃立的诸将。那目光并不锐利逼人,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
“诸位。”
石山沉声道:“谁愿为本帅走一趟,宣彭、赵两位将军,即刻前来觐见?”
石山和芝麻李都是元帅,论阶位,自然在彭二郎、赵均用之上。此番又是专为救援芝麻李而来,于情于理,彭、赵二人都该主动前来拜见,聆听军令,商议救援徐州的大计。
但石山又出身徐州红巾军,当初还曾受过彭、赵二人的节制。此番他挟数万精锐大军而来,其真实意图尚不明朗。
彭二郎、赵均用心中有鬼,又畏惧石山势大,因此躲在营中,既不敢来,也拉不下脸主动来。
这个宣召的任务,看似简单,实则棘手。宣召者既要有足够的身份地位让彭、赵重视,又要有灵活的手腕应对可能的推诿甚至刁难,还要能准确传达石山的意志,一般人未必能完成这个任务。
可帐中诸将,尤其是新近依附的徐州旧部将领们,现在最缺的就是在石元帅面前立功露脸的机会。即便心知这任务不好办,也纷纷抢着出列请缨。
“末将愿往!”
“俺去!保证把彭赵二位‘请’来!”
“让末将去!”
“俺去!”
“让俺去!”
“去去去!”
薛显见众人抢功,大嗓门猛地炸响,大步走到帐中,冲着石山抱拳,又环视众将,笑道:
“你们这些小崽子,抢什么抢?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还不知道俺们那两位‘老哥哥’是什么性子?又臭又硬还一肚子弯弯绕!就凭你们,能‘请’得动他俩?别被他们绕进去卖了还帮着数钱!”
他蒲扇般的大手用力拍着自己结实的胸膛,砰砰作响,道:
“这事啊,还得看俺老薛!他们撅撅屁股俺就知道要拉什么屎,这活儿,非俺莫属!”
说罢,他又朝石山郑重一抱拳,虎目圆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