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急匆匆地走去后院门边时,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重,阿郎最近实在有些反常……
他在后院的垂花门下停步,想回身再看一眼阿郎,确保阿郎独自无事他再出去。
不料一眼望去,向来风姿朗彻、如月下松竹的阿郎,居然蹲在小池塘边,连小铲子也不用,一双握笔动风云的文臣手,就这么徒手挖起雨后潮湿松散的泥土,挖出一个坑洞来。
“阿郎!”凌万安魂都快惊飞了,即刻飞奔回来,又惊又怕,冷汗渗了满脊背!
主母私逃整个月,虽然消息压了下来,外头没有多少人知晓……但凌家上下哪有不知道的?
起初,阿郎的反应镇定如常,既不显露伤心,又不显露愤怒,照常上朝,照常公务。
他和凌长泰私下里嘀咕,都以为阿郎和主母多年对手,虽然把人明媒正娶进门来,主要还是看管目的,私情并无几分。
直到三四天后,阿郎的气色越来越不好,他们多了个心眼留意起居,这才赫然发现,人整夜整夜地不睡!
坐在书房里看主母留下的书信,一看就是一通宵!
凌三叔听到消息快疯了,紧急寻来郎中,当面盯着大侄儿喝下一碗静心助眠的药汤。人睡了一天半,二十个时辰才醒。
从那以后,凌万安跟凌长泰就时刻紧盯着阿郎了。
眼看今日主人的表现又极为不对,凌万安忍着焦灼,站在荷塘边小心翼翼地问:
“阿郎可是打算挖坑?这等庶务哪用劳动阿郎亲自动手。卑职即刻喊人来挖。阿郎可要净手?卑职取盆水来——”
凌凤池没应声,骨节分明的指节沾上湿泥。凌万安问完时,坑洞也挖好了。
在凌万安的瞠目注视下,他把空瓷瓶放置回坑洞里,填回了土。
手在小荷塘里洗净,他又叮嘱一句,“按照主母的安排,把花苗移植去新圃,务必度过这个秋冬。”
凌万安仔细打量主人的神色:“……是。”目送着恢复正常举止的阿郎缓步离去。
凌三叔在院门外站着,刚刚跟大侄儿打过照面,凌凤池神色如常地寒暄两句,凌三叔露出喜色。
看到凌万安跟出来,凌三叔低声问:“今日如何?我看凤池精神不错,言语也沉着。听说叶二郎和他见了面,两人把话说开了?好兆头啊!”
凌万安神色纠结。
在他看来,阿郎还是那样……
“刚刚在后院,阿郎徒手挖了个坑洞……把主母留下的一只小瓷瓶埋进土里,跟种花苗似的,又把坑洞填平了……”
凌三叔:……??
他大侄儿刚刚做什么去了?
凌三叔眼神发直地走了。
一路长吁短叹,回到后院,关门跟三叔母私下里议论,“还是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得想法子让他跟朝廷告个长假,人缓一缓。”
三叔母惊道:“这般严重,需要告长假了?早上我起来见了凤池一面,他穿戴好了正打算上朝,我看他妥帖都很。”
凌三叔叹气个不住。
“我这大侄儿啊,从小心思重!你看他表面风平浪静的,事全搁这儿呢。”他戳了戳心脏位置。
“前阵子我就看他不大对劲……”
也不知为了何事想不开,非要自罚家法。入夜后,一趟趟地差老仆寻他,意图让他去祠堂监看。
血肉模糊的家法场面,他这辈子监看一次就够了。
那几晚他听到祠堂老仆又过来寻他,不管在用饭还是在洗脚,撒丫子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