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那里是绝路!”降臣失声惊呼,但甫一出声,便突然怔住,这声音如此熟悉,仿佛两百年前的回响。
“闭嘴,抓紧!”思玉丹厉喝,眼中是破釜沉舟的疯狂。马车在厚厚的积雪中颠簸冲撞,向着雪峰高处亡命奔去。车轮碾过崎岖的路径,车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身后,萧兀烈的狂笑和追兵的马蹄声越来越清晰。
“思玉丹,你已无路可逃!乖乖束手就擒,或可留你全尸!”
马车冲上一处相对平缓的雪坡,前方豁然开朗,竟是一片被冰雪覆盖的巨大冰湖。冰湖尽头,巍峨的吉塔之巅直插铅灰色的天空。
然而,就在冲上冰湖的瞬间,早已不堪重负的车厢在剧烈的颠簸中“咔嚓”一声断裂开来。拉车的马匹也发出一声悲鸣,力竭倒地。
巨大的惯性让残余的车架几乎倾覆。思玉丹被甩出,但她瞬间稳住身形,不顾身上的剧痛,一把抓住紧随其后摔落在地的降臣的手腕,将她猛地拽起,推向冰湖边缘一块突兀而坚实的巨石之后。
“公主!”降臣瞬间惊慌失措。
思玉丹却马上从腰后取下鼓鞭,鞭柄上镶嵌着一块流转着幽暗光泽的奇异黑石。思玉丹仔细看了一下鞭柄上魃阾石,复而便用染血的手,将鼓鞭连同魃阾石死死按进降臣冰冷的手中,力道大得让降臣指节发白。
“拿着,活下去!”
思玉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无半分犹豫,“代替我找到九垓,代我去看看那里的朝阳……”话音未落,她已猛地将降臣完全推入巨石的阴影深处。
“公主!”降臣拼命要去抓住她的手,眼前却阵阵发黑,脚步踉跄。
思玉丹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有决绝,有不舍,有托付。旋即不再看她,猛地转身,面对汹涌而至的追兵。她拔出腰间仅剩的一柄短匕,染血的衣衫在风雪中猎猎作响,单薄的身影却挺立如标枪。
“藜部的猪狗!”她嘶声厉喝,声音在风雪中传开,“羽灵部英灵在上,今日,我便以这残躯,向尔等索命!”
她不再看汹涌而至的追兵,而是用尽全身力气用短匕划破自己的手掌,向着吉塔雪峰之巅,重重跪了下去。
“驯服雄库鲁的勇士,若你的英魂还在吉塔,羽灵部公主思玉丹,愿以魂灵为祭,请你降下神罚,涤净此间污秽!”
声音凄厉,穿透风雪。
轰隆隆——
仿佛回应她最后的呼唤,吉塔雪峰之巅,传来沉闷如巨兽苏醒的轰鸣。紧接着,是山崩地裂般的巨响。万仞积雪如同白色的怒涛,自峰顶轰然崩塌,携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向着下方倾泻而下。
“雪崩,是雪崩!快跑!”追兵目眦欲裂,纷纷拼命往回狂奔,惊恐嚎叫不止。
白色的死亡洪流瞬间吞噬了追兵,也无情地拍向冰湖。思玉丹最后看了一眼巨石后少女惊骇欲绝的脸,嘴角似乎想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却已来不及,汹涌的雪浪如同巨掌拍下。
“活下去…活下去…代替我,找到九垓。”这是思玉丹最后的声音,如同烙印,刻进了少女的灵魂。
“活下去…九垓…”
石洞中,降臣无意识地呢喃着,身体颤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周身的黑紫气旋狂暴地扭曲,丹田中内力乱窜,如同无数条失控的毒蛇,开始在她晶莹的肌肤上撕裂开细密的血痕。
就在这意识沉沦、濒临崩溃的边缘,一个身影突兀地闯入了她悲愤欲绝的视线尽头。
他站在雪崩的边缘,漫天风雪似乎都为他让路。青衫墨发,身姿挺拔,面容在风雪中有些模糊,唯有一双眼眸,穿透了时空的阻隔,清晰地映在她的意识里。
他向她伸出手,眼神一如既往的深邃、锐利,却在此时,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急迫与…关切?
“抓住他…活下去…”思玉丹微弱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不!”另一个更强大、更沉重的声音在灵魂深处呐喊,“九垓,公主的托付,你必须完成,你不能走!”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纷乱的思绪,朦胧难辨的情感,如同乱麻般纠缠。
他的身影在风雪中忽明忽暗,时而清晰如就在眼前,时而遥远如隔星河。这突如其来的变数,让她在极致的痛苦、沉重的责任与那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牵绊之间剧烈挣扎,心神剧烈动荡,如同被投入风暴中心的小舟。
轰——
体内那本就狂暴失控的内力,在这心神剧烈震荡的瞬间,彻底冲垮了最后的堤防。黑紫色的气旋猛地膨胀,几乎充斥了整个山洞,狂暴的罡气冲击着岩壁,碎石簌簌落下。
降臣猛地仰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苦嘶鸣,鲜血从口鼻中狂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