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栀也不急,耐心地哄着:“乖,再吃一口,吃饱饱才能长大呀……”
两个嬷嬷照顾孩子颇有经验,用柔软的布巾给云喜擦干净嘴,又换上一勺,坚持不懈地送到那撅起的小嘴边,费了番功夫,总算喂饱了两个小家伙。
“娘子白日里忙,小姐和小公子醒了饿的快,奴婢们一天要喂上三五回,都一个多月了,他们还是吃不惯。”
“奴婢往前在高门大户里伺候过,那家会用米磨粉,煮成精细的米糊喂孩子。”
“不然试试做鱼糜?青州靠海,渔获新鲜,听说多吃鱼的孩子聪明呢。”
两个嬷嬷给她出主意,月栀想着家中不缺银钱,就让她们每种都做些,看看孩子爱吃哪种。
今日有崔香兰在铺里看帐,婳春做掌柜已得心应手,月栀才得闲在家里陪孩子。
午后,丫鬟来禀报:“永定侯府的管家正在大门外,说是来给娘子送东西。”
月栀安顿好孩子,赶到门前,就见那日在永定侯府门前见到的管家,此刻正满脸笑意,殷勤的躬着身子,奉上满满一罐新鲜温热的羊奶。
“那日怠慢了娘子,是老奴的不是,还请娘子不要见怪,这是夫人命老奴送来的,府里侯爷和夫人最爱这一口,养了几只好羊,日日都产奶。”
“张公子走前特意叮嘱,说您府上有两位满周岁的小主子,往后隔三差五就给您送来,不值什么,您千万别客气。”
养牲畜是件麻烦事,除了山间农户,也就只有高门大户的人家才会为了几口羊奶,养那么些羊。
知晓是侯府的歉礼,又是“张公子”做的顺水人情,她没推辞,颔首谢过。
孩子的吃食比天大,她一人喂养两个孩子,时常力不从心,这羊奶来得正是时候。
当天下午就温了一点羊奶,给两个小家伙尝尝。
浓郁的奶香勾着云喜,小嘴巴迫不及待的含到勺子上,咕咚一口就咽了下去,喝完还咂咂嘴,挥舞着小手还要吃。晏清虽然安静,反应却如出一辙,一口接一口的喝,比平时吃米油顺畅多了。
恰好嬷嬷们也做了鱼糜和米糊来,每样都给孩子们尝一点,除了他们最不喜欢的米油,剩下几样都加进了平日的辅食菜单。
月栀看着孩子们吃的餍足的小脸,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温柔的笑意。
想起这羊奶背后是谁在用心,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又悄悄漫上心头,但已经决定放下,没再多想。
是他对孩子的好意,自己接受就是。
谁知第二天,家门外忽然来了几个粗壮汉子,说是有人付了三年工钱,雇他们来当护院,一个个身手了得,比她府里原有的护院本事大的多。
月栀心里明镜似的,除了裴珩,谁还会做这种事。
疑心是他故技重施,又要塞眼线过来,她特意盘问了几人的底细,还叫人摸到了他们家里去,确认他们是本地人,家世清白,不是年纪大了从镖局离开,便是因伤从行伍中退下来的人,问起雇主,只说是牙行牵线,银钱一次结清,其他一概不知。
听他们憨厚忐忑的答话,月栀知道裴珩没露身份,只是帮她选了得力的人。
她沉默片刻,叹了口气。
这宅子不大,但她生意小有起色,财产大都存放在家中,难免会被人惦记,的确需要人手看护,也就留下了几人。
又过了一天,她在裴珩送来的箱子里,挑选给孩子穿的衣裳,指尖穿过一层层绫罗绸缎,拨开几双虎头鞋,触到底,竟摸出一叠硬硬的契书和一只沉得压手的盒子。
她心中一惊,展开那纸契书,竟是青州城里一座五进大宅的房契地契,靠近侯府,是城中最珍贵的地段,名字赫然是她的。
打开盒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盒金元宝,足有五百两,底下压着一张信笺。
“赠予吾甥周岁之礼,舅父补上。盼汝安康聪颖,平安喜乐。”
月栀捏着那冰凉的信笺和重逾千斤的契书,独自坐了许久。
明明想忘记他,可这般无孔不入、细致贴心的“补偿”,像一张温柔又霸道的网,悄无声息地撒下来,将她与孩子们的生活稳稳兜住,也让她心头漫上一股酸软和茫然。
她烧了信笺,将契书和金元宝收进箱底锁好。
院子里是嬷嬷们抱着孩子晒太阳,院外,新来的护院正勤快地修剪枝杈,补刷木漆,一切都宁静安好。
裴珩重诺,没有再出现,与“张公子”有关的消息,也渐渐不在青州城中流传。
唯有月栀家门前,时不时有人上门送来一束新折的桃花枝,几尾新钓的鲈鱼,一筐鲜竹笋,几盆刚从山上移植来的红山茶,花瓣间还沾着林中的晨露……
来的人清一色是本地的老妪大娘,因为得了高额的跑腿钱而笑容满面,热情异常。
问及雇主,她们各自描述的模样却千奇百怪,有老有少,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怎么看都不像是同一个人。
月栀放弃了从她们口中探知到源头的想法,只看自己的小家,被这一日一日的惊喜和生机充满,心情渐好。
春光日渐灿烂,明天定是个艳阳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