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之时,赵媚儿和余绍走了过来,端正的掏出请柬,意有所指的高声念,话中带笑,引得门外几个刚下马车的宾客都看了过来。
“这侯府的门第,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随便能攀上的。没有请柬来凑什么热闹,丢人现眼,弄脏了侯府的门楣……”
难听的话语像针一样扎过来,周围的目光也带着探究与轻蔑,月栀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立刻转身离开。
今日就不该来。
明知侯府寿宴是权贵云集的名利场,还非要跑过来,打扮的再用心,落在别人眼中也是金子都戴不起的破落户。
她窘迫得无地自容,准备快步离去,一阵整齐有力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压过了赵媚儿尖锐的嘲讽。
门内外所有的视线都被吸引过去,一队衣着不凡、气势肃穆的护卫簇拥着一辆华贵马车停在了侯府正门前。
众人屏气凝神,只见随从掀开车帘,一名身着天青色绣银线暗纹锦袍的年轻男子躬身下车。
他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眉目深邃,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清冷贵气。
侯府管家早已得了信,带着人急匆匆迎上去,毕恭毕敬:“恭迎钦差张公子大驾!”
那张公子神色淡漠,只微微颔首,声音低沉,公事公办,举止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仪,一看就是身份高贵,来历不凡。
“奉皇上之命,为老侯爷献上寿礼。”
听到是京中来人,更是奉皇命而来,众人的目光都被这大人物吸引,连外头街上路过的百姓都忍不住驻足围观。
——京城来的人果然不同,一个清俊公子有此翩翩仪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大官呢。
青年缓步上街,注视着他的那些目光都屏息凝神,无人看到,青年的目光状似无意般扫过了府门,落在大门边缘那个脸色窘迫、衣着与宾客们得格格不入的貌美妇人身上。
目光只在她脸上短暂停顿了一瞬,眼底飞快掠过一丝复杂情绪,眼睫闪动。
恰在此时,侯府管家高呼:“诸位,快拜见钦差大人!”
众人如梦初醒,纷纷躬身下跪,月栀和婳春被这庄重的气氛裹挟着,也下意识地要跟着屈膝。
府门内替父亲操办席面的世子听到了门口的高呼,热情的赶来迎人,就见那钦差张公子缓步穿过下跪的人群,径直走到了一个面生却实在美貌的妇人面前。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他一伸手,稳稳托住了她的手臂,没让她跪下去。
月栀愣愣的被扶起,仍遵守着在京中时学到的礼仪,没有抬眼看他。
心中疑惑,此人这是作何?
比疑惑更先冲上头脑的,是她敏锐的嗅觉,微风拂过青年天青色的衣衫,将他身上清淡柔和的梅花味吹来了她面前。
她有些恍惚,罕见的香料名贵,自离京后,这味道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闻过了——与她从前调制的香味道有七分相似,但多了几分杂气,似乎是龙涎香檀香之类的……
月栀没有多想,刚才众人都看钦差,她也想看看是什么人物,可一时凑上来的人太多,她被挤到这边上,连他的衣角都没看清。
只是,钦差大人为何来扶她?
正犹豫要不要开口询问时,青年开口问了一旁的管家,“为何不让她进门?”
管家陪笑凑上来,“这两位没有请柬,她们只是地方的小商户,经常有这种趁着喜气日子来讨赏的人,钦差若是体恤,我叫人给她们些喜钱……”
世子走到门前,见青年听着管家的处理方式,神色渐有不悦,忙上去找补。
“让钦差大人见笑了,我家的老仆没见识,怠慢了两位娘子,我这就让母亲单开一席,专门招待二位娘子。”
青年眼神缓和,顿了顿,目光落在月栀守着规矩低下的脸上,不经意扫过她线条柔和的身体,交叠在身前的一双纤纤玉手,和平坦的小腹上……
转脸看向世子,语气不经意地放缓,透出一丝温柔,“此人是我的亲眷,随我一同入席即可。”
一瞬间,万籁俱寂。
刚才还嚣张嘲讽的赵媚儿和余绍,这会儿就跪在旁边,头都没敢抬,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世子一愣,很快点头应下,“好,您三位这边请。”
青年抬步向前,月栀怔怔抬头。
她站在他身侧,个头矮了他一截,只能仰头看他俊朗侧颜,从半束半披的长发到鬓边细柔的发丝,轮廓分明的耳朵,清晰的下颌线,细长白皙的脖颈,宽厚的肩膀,强有力的手掌虚托在她手臂上……
月栀的心脏砰砰狂跳,这张脸,这身形……与那个人的轮廓隐隐重叠,却又因他高高在上的威严和疏离的关心而显得模糊。
和他好像,但怎么可能是他呢。
她觉得好笑,快两年了,从孕期因他而起的痛苦恶心,到生子后千帆过尽的释然,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已经很少再想起裴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