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一苇以航(七)
元安天策卫的消息已经传回来了,李烛也正快马加鞭带着人马赶来,姜姨娘的画像袁琢早已遣人画出,州衙也加强了搜查力度,今日又在空照寺遇到了皎娘,一切都朝着预期的方向发展。
再往下发展,她就该走了。
“我期待着与你的重逢。”祝昭笑着望着他,坦然说道。
袁琢却是没有侧首看她,只是微微笑了笑。
山水千重,莫要再相见了。
思君易,见君难。
瑕州一别,茫茫无归期。
“你会活下去的,对吧?”祝昭又追问。
山风卷着云絮掠过峰顶,袁琢一整张脸都在光华之下,无处遁形,他没有说话,没有侧首,内敛的眉目看不透任何情绪。
他说过,阿翁若是走了,他就再也找不到活在世间的理由了。
他是个存了死念的人。
一瞬间,她心里五味杂陈。
“会。”袁琢嗓音很低,像是无可奈何的宽慰。
她知道,他在骗她。
二人再次很默契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下山时暮色已渐浓,到了客栈,廊下挂着的羊角灯已经在风中轻轻摇晃,将青石板上照得泛出微光。
进了客房,袁琢手脚麻利地生起炭盆,不多时屋里便暖和起来。
祝昭解了下披风递给侍女,看着盆中跳动的火苗,袁琢收拾好一切就要出去,她这才轻声开口:“你今晚进屋吧。”
“啊?”袁琢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祝昭没有回头,假装平静地说:“这些时日,你怕慈姑的人再次将我掳走,白日守在我身旁寸步不离,晚上又守在门外不得好眠,往后你进来睡吧,我怕慈姑还没抓到,你身体先累垮了。”
“你你知道了”
“我又不傻。”祝昭站起身来,大着胆看着面前的青年,“我们一起睡。”
袁琢感觉到了胸腔的震耳欲聋,他不动声色地别过了眼:“我看着你睡就好。”
“那我让你进屋的目的是什么?不是为了让你有一个好眠的吗?”祝昭二话不说就拉着他走到床边。
说来也怪,若是他不愿意祝昭是绝对拉不动他的,可是此刻他就像一只纸鸢,被她随意一牵,他就趋之若鹜。
不等他反驳,她就解去了他的披风:“剩下的自己脱。”
说完,祝昭自己先脱去了外裳爬到了里面,半晌,袁琢道:“你若是不嫌弃我脏,我可否和衣而眠?”
“我嫌弃。”祝昭毫不犹豫道。
和衣而眠如何能睡得熟呢?
袁琢无奈,脱掉了外裳,拿起枕头放到床铺中央:“我不会越界的。”
“床就这么点大。”祝昭毫不犹豫地拿掉了枕头,将被褥分了一半给他,“你这么大个的人,放了个枕头还怎么睡?你放心,我不越界。”
祝昭侧过身躺了下去:“熄灯吧。”
袁琢呆坐了片刻,吹灭了床边的蜡烛,四周一下子漆黑了起来,祝昭傻傻地睁着眼等着适应黑暗。
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冬雨,这样的环境很好入睡,可祝昭却睡不着。
她说不明白她对袁琢的感情,她只知道自己心里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她希望他活下去。
身旁的青年一动不动,呼吸平稳,顺着他搁在她身旁的胳膊往下看,可以看见他的手腕,上
面布满了伤痕,一道一道,蔓延而上。
祝昭忍不住想偷偷掀开他的衣袖,看看上面到底有多少疤痕。
她的手腕一下子被抓住了,触之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