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些冷嘲热讽的声音如影随形。
猫猫四条腿奋力倒腾,原本雪白的爪垫很快蹭上了混着积水的泥渍,可周围的景象却好似在原地转圈。
就在小猫气喘吁吁,快跑不动时,被一双修长的大手捞了起来。
“孤不过半个时辰未见你,就弄得灰扑扑的了?”
噙着泪水的委屈猫猫,沾着雨珠的尾巴像条浸了水的绒绳,被托举得与俊美的男人视线齐平。
是太子殿下。
小猫晃了晃脑袋,想起来他是对方的猫。
安然吸吸鼻子愈加委屈了。
小猫想告状,却不知为何又犹豫了,愣神间被衣袍华贵的男人轻柔地兜进怀里,似乎准备亲自抱去清理。
视野再度变矮。
猫猫好不容易攒起的那点勇气,像戳破的泡泡似的,“噗”地一下散了个干干净净。
恰在此时,四周景象如走马灯般急转。
小猫又在青石砖上拼命地奔跑。
身后来势汹汹的禁卫军举着火把,将宫道照得通明,佩剑在夜风里划出冷冽的弧光,侍卫大喊:“抓住细作!”
安然慌乱失措,鼻尖满是细汗,他无意识在寻找殿下的身影。
却见右前方,殿下垂眸抚弄着怀中另一只雪色的小猫,神色阴恻地寒声道:“孤最厌恶叛徒。”
安然呼吸一窒,眼眶酸得厉害,泪珠啪嗒地无声掉落。
可小猫不敢停。
身后的禁卫军身影突然扭曲变形,铠甲化作灰黑皮毛,腰间佩刀碎成森白獠牙,转眼间竟成了一群目露出莹莹绿光的恶狼。
它们喉间滚着雷般的低吼,利爪刨着青砖溅出火星,安然害怕极了,根本不敢回头看。
下一瞬,狼狈逃窜的小猫脚下一滑,竟闷头栽进了前方一个宽厚的怀抱。
接着,是一声裹挟着森冷杀意的狼嚎撕裂夜色。
被震慑的群狼纷纷夹着尾巴后退,同时小猫也被吓得战栗发抖,可眼前苍色孤狼却忽然收了利齿,垂低硕大的头颅,与胆小的猫猫对视。
就在抖成筛子的小猫以为要被吃掉时,孤狼冷不丁开口蹦出两个字:“商量。”
安然没听明白。
而且他从未与人商量什么事,小猫早已习惯了被殿下安排一切,心里从来没觉得自己有底气去和别人商量,所以猫猫最常用的手段是骗。
得不到回应的孤狼有些焦躁不安,利齿虚咬了一下漂亮小猫的后颈,道:“婚约得作数!”
莫名熟悉的话令安然醒了过来。
恰在此时,天光已大亮,明亮的光线透进屋内。
安然仍在迷糊之中,一抬手腕,那只足量的金镯便又往下坠,却在中途被一只覆有薄茧的手扶正。
镇南王嗓音微哑:“醒了?”-
临近冀州,新河县。
车队停下安营扎寨,稍作休憩。
为首的车厢内已屏退寻常仆役,齐国公的手信又至一封。
主位之上,沈聿慢条斯理展开信纸,蟒纹玉带勒紧的腰腹绷出冷硬线条,异族俊美的眉眼低垂,眸底暗涌似淬冰刀刃,不怒自威的压迫感更盛以往。
侍奉多年的大太监膝头也忍不住打颤,瞧着主子恍若是换了个人一般,直教人心底发怵。
这般摄人威仪,倒的确是真龙之主的派头。
念头刚起,大太监后背骤然渗出冷汗,简直想抽自个儿一巴掌。
九龙至尊之位本是皇子们的角逐场,哪轮得到他一介太监僭越妄测。
而这头收起信函,沈聿唇角噙着三分笑弧,偏叫人觉得比寒霜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