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南王自然难以拒绝,他以为猫猫想出去透气,遂命人取来厚实的狐裘披风,以及带白纱的帷帽-
岭北镇城门口。
老字号的酒庄二楼,琴弦之音袅袅,婉转唱曲萦绕。
分明是有心仿照京畿地界的做派。
地方县守带人作陪,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殷勤地倒酒举杯,嘴上说的都是恭维之词。
在座的都不是老糊涂,心底门清得很,对面京都外派的年轻监军李麟,可是朝廷李太尉之子。
在偏远的边陲小镇上论来,那就是一尊大佛,轻易不能得罪,而若能借机与其结交,往后仕途哪会少了好处。
李麟自顾自地拎起酒壶,豪气得闷了一大口,懒得应付这群各怀鬼胎的人。
他带着几分醉意,没个正形地靠在椅子上,视线则落在窗外的城门布告墙上。
准确地说,是其上张贴的重金悬赏令。
李麟摇了摇头,低声嘟囔了一句:“相府的二公子真是晕头了,世上哪有真长那样的美人?”
相府二公子温予白与李鳞交好。
在离京之际,温予白以好酒相赠,托他越过潼南关后,沿途张贴一则悬赏告示。
悬赏令上的人像画着墨不多,寥寥数笔描绘的眉眼昳丽又无辜,漂亮的圆眸猫儿似得弥漫水汽,瞧着简直乖得不行。
所附悬赏之文白纸黑字,凛若官府缉捕牒文,文末煞有介事钤印一方,威肃之气扑面而来。
李麟未识此印是专门仿的东宫旧主之私印,他啧然一声,心下暗忖:
哪怕真的有这般相貌的小美人,看上去也只有被人欺负的份,又能犯出什么恶事来,甚至还得罪了相府。
而公然张贴于官府布告墙的悬赏令,在熟知前太子殿下之人眼中另有一番解释-
只是站在城墙根儿,不经意间隔着帷帽的白纱看了一眼。
小猫的天就塌了。
安然呆愣地杵在原地,小手捧着的袖炉‘哐当’一声,重重地摔落在地,引得紧跟左右的护卫赶忙屈身去捡。
猫猫认得殿下的印章,也勉强看得懂严词峻令的悬赏榜文。
一种最坏的猜测顷刻间涌上心头,方才的雀跃激动散得一干二净。
安然一时间脑袋空白,耳鸣般听不见闹市的喧嚣声。
狐裘披风下单薄的身子止不住地冷颤,充斥寒气的无措感蔓延至四肢。
殿、殿下查到他是细作的事情了?
所以,殿下此行并非是来救他的,而是来兴师问罪……
胆小的猫猫呆愣片刻,眼眶和鼻头同时一红。
恐惧迷惘和说不清的委屈猛然杂糅成一股酸涩,难受得说不出一句话。
先前由于有护卫紧跟在旁,安然又执拗地让镇南王去街边摊肆,购置几样小物件,待霍越提着东西折返时,便见着了这一幕。
小猫的帷帽歪歪斜斜戴着,失魂落魄地望着布告墙,单就背影就委屈成一团了。
镇南王步伐加快,掀开了帷帽的薄纱,心下一紧问道:“为何哭了?”
安然稠密的睫毛被泪水润湿,轻眨间晶莹的泪珠无声地滑落,本就烫热的脸蛋哭得红扑扑的。
小猫不回话,圆眸呆愣愣地掉眼泪。
止不住抽噎发出微弱的气音听得人心疼。
镇南王顺着猫猫的视线,扫了一眼悬赏令。
他肃穆的俊脸上神色不明,转而径直示意护卫立即揭下悬赏令。
“无需担心,”霍越俯身凑近:“本王会护你周全。”
男人常年握刀弄枪的掌心有些粗糙,贴上了安然柔软的面颊,指腹擦拭着湿漉漉的泪痕,尝试安抚着被吓坏的可怜小猫。
安然仍旧不应声,沾泪的鸦青睫羽低垂,漂亮迷蒙的眼眸盈满脆弱的泪水,如同一尊失了魂的玉瓷人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