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浩真去取了笔墨和纸来,在床前放上矮几,又扶着康福海起来。康福海到宫中拜见贵妃,当场洒泪,还将身上伤口露给贵妃看,当时就渗出血来,吓得贵妃面色惨白,这一身的伤做不得假。此时他虽已养了月余,提笔依然有些发颤,好不容易写完一封信件,封蜡之后叫人送去。
田浩真道:“京兆沈家就是沈长史的家族?”
康福海道:“沈家是泥鳅化的,最是滑不溜手,这回要保住三地,也该他们给我出出力了。”
他面露疲色,没说两句便闭目休息。
等田浩真离开,康福海突然又睁开眼,面露狞色,瞪着床帐,心道:皇帝是老了,可朝中还有明白人盯着他,若真要实行他心底那个念头,只怕不能再慢慢等几年,必须早些动手。
123?第一百二十三章
◎无题◎
不管朝堂上如何暗潮汹涌,到了腊月,寒风簌簌,长安城中却热闹起来。
往常几年里皇帝带着众臣往华清宫中避寒,到年前几日才回来,今年却留着未走,东西两市张灯结彩,趁着节庆抛售货物,每日往来客流如梭,喧闹非凡。
这日肖稚鱼坐t?在花厅,听府中两位管事禀报往各府迎来送往的各色年节礼物,这些安排都有旧例可循,她也只是听个大概,并无更改。倒是今年人情往来还还多了肖家,听管事所说,银子药材绫罗等样样俱全,足足堆了两车,肖稚鱼心下满意,给管事发了赏钱,又商量几句,等人走后,她命人将窗户稍稍打开一条缝,坐在窗前给家中写信。
眼看这段日子朝堂争吵不休,皇帝却始终下不了决心,康福海的伤渐渐养好,听说已开始在京中走动。此人身材肥胖,面皮厚如城墙,在长安城中许多行径惹人嗤笑,背后戏称他“胡杂胖子”,可肖稚鱼心里清楚康福海犯上作乱的能耐。
只是如今皇帝沉迷享乐,料理国事昏招迭出,对康福海仍是信重,当着众臣的面夸他忠心为国。肖稚鱼心里不踏实,只怕前世之祸今生仍会重演,几次悄悄提醒肖思齐未雨绸缪。伯父肖明海如今是襄州刺史,襄州属山南道,地处西北,与江陵相望,不受范阳河东兵祸影响。
她已想好了,若是前事重演,一有什么不对,她便与兄姐两家奔赴襄州躲避灾祸。
心中有了谋划,肖稚鱼行事倒是越发从容淡定。
写完书信,到了掌灯时分,用过晚饭,肖稚鱼梳洗换衣。
开着一条缝的窗户呼呼往里灌着冷风,婢女朝外张望,道:“天黑得好快,看着好像要下雪了。”
景春送茶进来,走过去掩上窗,叫婢女铺上被褥,在房中添了一盆热碳。她陪着肖稚鱼说了一回话,等屋里烧的暖了些,这就要退下,院子里忽然几盏灯笼晃动——李承秉回来了。
天色漆黑一团,飘着零星雪花,寝殿的门被推开,宦官提着灯走在前头,掀开门前帘子,陆振扶着酩酊大醉脚步虚浮的李承秉进来。
肖稚鱼听见动静,本不想起身,景春已经将外衣披在她身上,示意她过去瞧瞧。
李承秉被人扶着在榻上坐了,他睁了眼,四下扫视,却不知在寻什么。
宦官将桌上灯点了,说了一声便小跑着出去拿醒酒汤。
李承秉这时目光忽然一定,陆振顺着看过去,就见肖稚鱼从里面缓步走出,离得还有几步远的位置,许是闻着酒味,便站定不动,景春赶紧倒了热茶递来。李承秉纹丝不动地坐着,并没有接。
陆振几步上前,走到肖稚鱼跟前,视线不敢乱瞟,半垂着头,轻声道:“殿下刚才去平康坊饮宴,是秘书少监陈博相邀,宴至一半,康大都督也来了,席间说得高兴,这就喝多了几杯。”
肖稚鱼微微瞪圆了眼,飞快朝李承秉看了一眼,背后安排刺杀的和被杀得险些丢了大半条的命的人碰到一起,还同席饮酒,光是想象一下当时场景,她心都跳快了几拍。
“听说康大都督才刚养好伤,也喝酒了?”
陆振道:“与殿下对饮喝了两杯,别的时候都以茶代酒。”
肖稚鱼眉心蹙起,陆振赶紧道:“宴上人多,殿下喝醉了便从陈少监府里出来,与康大都督也未说上几句话。”
小宦官将葛花醒酒汤端进来,李承秉歪躺在榻上不做理会。
陆振见状对着肖稚鱼拘礼道:“还请王妃照看殿下。”
肖稚鱼走过去,小宦官赶紧转身,将醒酒汤呈上。肖稚鱼无奈只得接过手,坐到榻边,勺子在瓷碗里轻轻搅动,将勺子递到李承秉嘴边,还没张口劝,李承秉张嘴就喝下去。
喂了两勺,肖稚鱼见他虽一身酒气,但神色淡淡的,双目如深潭般,瞧着并不糊涂,把醒酒汤往木几上一搁,道:“殿下好像醉的并不厉害,喝这些应该足够醒了。”
小宦官双眼瞪直,想说什么,被陆振一把拉着出去。
李承秉轻笑一声,拿起碗,一口就灌下去,随后他双臂一张,将她揽进怀中,抱坐在腿上。肖稚鱼只觉得被他拢着的地方热熏熏的,夹着酒气和浓郁的男子气息,她不觉挣了下,皱着鼻道:“一身的味儿。”
“嫌我?”李承秉在她脖子旁闻了两下,只觉得怀中的人儿又柔软又香甜,让他想一口含在嘴里不放开。他双手拢得更紧一些,几乎要将她嵌进身体里似的。肖稚鱼觉得难受,左右转动身体,只觉得他身上已有明显变化,如一块烙铁似的紧贴着她,一时耳根发热,情急之下,手抓着李承秉的头发,“……先去梳洗换衣裳。”
李承秉呼吸粗重,头发被她扯疼,仍是不管不顾低头朝她嘴上亲去,刚嘴里醒酒汤里葛花的味道渡了过去,强烈而湿润。随后才松开肖稚鱼站起身,他还有些酒劲残留,站起来走了两步转过身将她拉过来,“过来帮我。”
刚才服侍的人就已经走了个干净,李承秉双手一张,双眼朝她看过来。肖稚鱼上前给他解了外衣,卸去腰带。李承秉手脚利落将衣衫扔开,袒露出精壮结实的胸膛,肌肤细腻紧实,只是肩膀上有道新生的伤疤,如一道斜贯的纹路盘踞着。
肖稚鱼并未多看,想起要换的衣裳还没拿,转身就要去找,李承秉头还有些沉,从后抱住她,“跑什么?”
肖稚鱼道:“不跑,给你拿衣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