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第一百二十一章
◎缓和◎
这夜月暗云霄,星沉烟水。
寝殿内点着两盏灯,景春将肖稚鱼的头发擦干,从内室取来一小盒香脂,用指头挑了些,在掌心揉开,涂在她头发上抹匀。
肖稚鱼翻身坐起来,头发乌黑而柔顺,全披散在身后。
景春将木梳帕子等物收拾起来,见左右无人,道:“原先府里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还以为朝碧是个祸患,可这些日子下来,我瞧殿下对她并无旧情,也已悄悄打发走了。王妃为何还与殿下生分起来。”
肖稚鱼只是笑笑并未说话。
景春知道她自有主意,却忍不住还是再劝,“天下间的夫妻,没有不磕磕绊绊的,可千万不能拖得太长,那就真伤情分了。”说着她留下一盏灯,自去休息。
肖稚鱼靠坐在床前发了一会儿呆。景春说的话全是一心为她打算,可李承秉与她哪有什么情分,只有前世一堆不能说的烂账。那日她忍不住说了几句真话,一时畅快,可等冷静下来,便发觉自身处境并未改变。倒是李承秉安排的刺杀,差点要了康福海的性命,也不知几年后是否还有那场大乱。
若朝廷大局已逐渐改变,她这个豫王妃,以后的日子会变得怎么样?
她沉思片刻,长吁一口气,躺下睡觉。
过了不知多久,烛火就将燃尽之时,李承秉推门进来,自去一侧脱了外衣,掀开帐子睡到床上。
肖稚鱼刚才想了许多,睡得很浅,身边有点动静就半梦半醒了,她肩膀朝里侧了一侧,这个动作并不明显,李承秉双目始终盯着身边,便立刻察觉到,他将被子往上拉了拉,搭在她的肩上。
肖稚鱼眉头一蹙,就要往里挪。
床头的烛光跳动两下,忽然就熄了,帐内陷入黑暗,李承秉道:“朝碧家中曾与我有旧,我便多照看她些,没别的意思,是她自己生了邪念。”
肖稚鱼不予理会,身子一侧,却被他拉住。
周围漆黑一片,近在咫尺也看不清脸上神情。李承秉方才开口之前还有些别扭,两世加起来,也没说这些话,像是跟人服软似的。等张嘴说了第一句,后面解释就顺畅起来。
“那日惠安来的时候又说了些撺掇的话,朝碧心志不坚,贪念富贵,今日有这遭是自己选择,怪不得旁人。”他语气平淡,声音却压地很低,稍稍一顿,又道,“你是府里的主子,要处置哪个婢女只需叫人去办,不必这样兜着圈子,还把她绣的香囊给我戴着,叫外人知晓成什么样子。”
肖稚鱼心下冷笑一声,现在话说的倒是好听。
李承秉见她没反应,盯着她的后脑勺看,又凑近些,闻到她头发上散发的一阵阵幽香,声音又不自觉又软了几分,“小小年纪怎么气性那么大,这几天没瞧见你身边那些婢女都不敢进来。”
肖稚鱼感觉到他靠近,将被子拉起来,把脸埋了进去。李承秉摸着软乎乎一团,索性伸臂连人带被揽住,道:“以后你有什么疑问直接来问我,有什么事也别憋着,我竟不知你还是个炮仗脾气,炸起来的还挺吓人。”
肖稚鱼推开他的手臂,不耐烦道:“你又好到哪里去,开堂审案还讲个前因后果主次分明呢,殿下倒是未审先判。”
李承秉听她开口,也不管话里的挖苦,心里竟还丝隐隐的欣喜,道:“朝碧她家中,曾对我有极大恩情,我原以为她端庄知礼,没想到……算了,不说她,我不过问你两句,哪里称得上开堂审案,值得你这样和我置气?”
肖稚鱼懒得分辩,背对着他不吱声。
李承秉却还没睡意,又道:“我与太子见了一面,你从府里藏库选几样好些的东西出来,过几日或许用得着。”
肖稚鱼本来不想说话,听到这句脑子却转起来,非年非节为太子t?备重礼——她睁开眼,猛地一下翻过身。
李承秉道:“太子一向稳重,没事也喜欢藏三分,这几年还没见他脸上有这样明显的喜色,能不备份重礼么?”
肖稚鱼脱口道:“沈霓有孕了?”
李承秉眉梢微挑,看了她一眼,刚才说那么多她都懒洋洋不搭理,听太子府上消息倒有了反应,便多说几句,“八九不离十,太子眼下有两个儿子,一个是前太子妃韦氏所出,小的那个才六岁,还有一个女儿,都是潘良娣生的。”
肖稚鱼心想沈霓这胎倒是重要,前太子妃韦氏所生的孩子地位尴尬,就算太子日后登基,恐怕也难立韦氏的孩子。倘若沈霓能生个儿子,日后便有登上大宝的希望。她一向视沈家为仇,听到沈霓的好消息,心里顿时有些发闷。
李承秉见她转过来后又突然没了动作,像在发呆,伸手摸摸她的脸,“发什么呆?”
肖稚鱼稍侧过脸去,让开他的手,“没什么,睡吧。”
李承秉听出她声音沉闷,有些闹不懂她怎么又突然不高兴,他扳着她的肩,“到底怎么了,说清楚。”
肖稚鱼心里一阵烦,不知他到底哪来的说话兴致,正想给他一句冷言冷语。却忽然听见敲门声响起。侍卫在门外道:“殿下,有宫里的消息。”
李承秉还想好好同肖稚鱼说几句,暗恼外头不识眼色,“有什么明天再说。”
侍卫沉默一下,又道:“殿下吩咐过的,事关康大都督。”
李承秉闻言立即掀被而起,只穿着一身单衣走过去,把门打开少许,侍卫将封蜡的纸笺递进来。李承秉没叫人,自己点了灯,解开封蜡,一目十行飞快扫过纸上内容,他脸色陡然一沉,冷哼:“好个没脸没皮的东西。”
肖稚鱼被吵得睡意全无,干脆坐起来,朝帐外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