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振道:“两三月会有吴家亲戚上门,那家的儿子经常去沈家借书看,说是从小有些才名,受沈家资助功读诗书。”
李承秉冷笑,“手伸的倒长。”
陆振并没有接这话,垂手肃立。三年前李承秉命人去找一个名叫吴载的文士,王应青根据几句提示就找到了,正要将人带回豫王府,无意间却发现这个吴载并非士族出身,私下与沈家往来密切。陆振知道李承秉夸吴载有才,有意重用,这才寻人,在知道吴载与沈家有联系之后,李承秉仍是将此人找来,却只当个普通文吏用着,给的差事都不痛不痒,无关紧要。
陆振隐约还察觉到,自那之后,外面几次有意将沈家娘子沈霓说给豫王为妃,都被李承秉推了。有一回宴席上两人见着,沈霓让婢女来请李承秉,想要单独见一面。李承秉未作理睬,一副淡了心肠的模样,沈霓当日散席时不知是饮多了酒还是伤了心,离开时眼圈泛红,叫不少人都看了去。
李承秉神色肃然,对陆振道:“继续盯着,丰庄是杨家留的后手,沈家想掺和,就看看到底他们到底想要如何。”
陆振领命而去,李承秉径自回房。前世离开都城后身边能用的臣子并不多,不得不倚重沈家,今生醒来之后,他不动声色慢慢谋划,要应对前世之难,现在沈家还没有显山露水,他却已看出不少问题,曾重用的幕僚与沈家私下往来,投效忠心皆成疑,他只觉得如今所见与前世记忆已有了偏差。
那个女人呢,懵懵懂懂的模样似乎与前世已完全不同,可偶尔露出脾性却又并未有改变。
他目光幽暗,忽然脸色又是一沉,诸多筹谋还需徐徐图之,哪有多余的心思去想那等薄情寡义之辈。
47?第四十七章
◎打算◎
肖稚鱼回到驿馆,在门前轻轻敲了两下,景春来开门,见着人这才松了口气,等迎着肖稚鱼进去,见她头发和披风里的衣裙湿了大半,惊得低呼,“幺娘。”
“别声张,快找身干净的衣裳给我。”肖稚鱼道。
景春忙去张罗,不一会儿就打了盆热水进来。肖稚鱼简单擦洗一番,绞干头发。景春收拾着湿衣,打听她晚上去了哪里。
肖稚鱼只含糊道:“去办了件事。”
景春忙道:“虽说此处是天子脚下,离长安不远,但娘子晚上一个人出去实在太过危险。”
肖稚鱼见她几乎都红了眼,忙安慰说绝没有下回,这才哄着景春安心离开。她则在床上辗转难眠。回来路上李承秉的试探,她应对还算恰当,未露纰漏,到底能不能瞒过他,她心中着实没底。现在的李承秉,已是经历过前世朝政动荡,城府极深,心思更是让人难以揣测。
她心中苦恼,今日冒险行事,还真救下太子,原是好事一桩,却不想遇到李承秉,好事差点成了坏事。如今只希望太子仁厚,能记着这份恩情,才不白费了她这份苦心算计。她一时懊恼一时惆怅,过了许久才觉得疲惫睡去。
第二日清晨,肖思齐早就叫人收拾行礼备好车马,带着肖稚鱼出发去长安。
此时春日已过,夏木阴阴,阳光在长安巍峨高耸的城墙上洒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下午来到城门前,肖家的仆从缓行马车,对守城军士递上符传,查验过后放行。马车正要随着人流入城,一旁忽然有小吏跑来,对着守城军士说了两句,军士忙喊住马车。
肖思齐听见外头动静不同寻常,掀开车帘,只见有小吏恭敬站在车前,行礼问道:“可是东郡肖郎君与娘子当前?”
肖思齐见此人举止气派,显见有些来历,下了车来查看。
小吏微笑迎上来道:“肖娘子对我家主人有恩,特命小人将谢礼送上。”
肖思齐吃了一惊,不知肖稚鱼做了什么,更不知对方身份,只含糊说了两句客气话,不动声色打听对方身份。
小吏并未明说,让身后仆从过来,将两个箱子送到肖家马车上,和肖思齐寒暄几句后道:“肖娘子可在车上?”
肖稚鱼早就听见外面说话的声音,小吏得到肖思齐应允,来到车旁,行了个礼道:“肖娘子这番恩情主人都记在心上,若娘子在长安城遇着什么难事,使人到永兴坊来说一声便是。”
肖稚鱼听见这一句,便觉得昨日冒险还算值得,太子命人转达的这句已算是承诺,她灵机一动,捏着鼻子,嗡声嗡气对外道:“多谢你家主人。”
小吏送完礼没有多逗留很快便走了。
永兴坊紧邻皇城,当今陛下兴建十王宅,太子与诸王皆住在此处,太子居所就是太子别院。李业昨日落水,今日回到府上,喝了药发一身汗,祛除了身上的湿寒。李业年近三十,相貌端正儒雅,只是精神略有些不济。小吏回到府中,到李业面前复命。
李业便问起肖家是什么情况,小吏如实禀报,说肖思齐相貌堂堂,行事周到,又道:“听声音肖娘子似乎着了风寒。”
李业想到昨天肖稚鱼几乎被他拉进河里,颔首道:“夜里水凉,她一个小娘子身娇体弱,今日又要赶路,实在不易。”想了想又道,“明日再送些好药材过去。肖家才来长安,人生地不熟,派人去看着些,给他们行些方便。”
小吏与内侍闻言都暗自吃惊。这几年皇帝放任宰相攻讦太子,太子妃都被逼得出家,太子平日行事小心谨慎,从不与朝臣走得过近,没想到到肖家初来乍到,却得了太子如此关照。
站在李业身后的内侍笑着说道:“殿下似乎对这小娘子格外上心。”
李业道:“昨夜幸亏她在河边救起我,这份恩情深重,不可不还。”
内侍名叫静忠,服侍李业多年,深得信任,道:“听说这小娘子生得甚美。”
李业笑着摇了摇头,道:“是少见的美人,昨日七郎送她回去,路上都说过有意让她入府。”
静忠露出惊讶之色,“豫王殿下?”
不怪他如此吃惊,豫王年过二十还没有正妃,固然是这些年他为太子多番与宰相作对,耽误了亲事,但这只是一部分原因,陛下向来偏爱豫王,曾有过指婚的念头,还是豫王自己去推了亲事。先前听说有几家高门出身的娘子有意豫王妃之位,蹉跎两年,如今却都已经嫁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