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怕,”高衍道,“公子不会与你一个女娃儿计较。”
肖稚鱼心想就是这个理了,李承秉性情高傲,能放过她多半因为她现在岁数还小。幸好她从未打算走前世老路,不然今生去豫王府就是找死。
想着刚才度过那关,说错一句,没解开与齐王认识的误会,只怕性命都要交代当场。
肖稚鱼望着夜色心中忐忑,既然知道李承秉和自己一样,她要成为皇后,只怕比预想的更要难上许多。正乱想一气,前方传来肖秀邻与肖如梦的声音,“幺娘。”两人带着婢女跑出小院,团团围着肖稚鱼,见她狼狈,不禁又朝高衍责怪地看来。高衍不便多解释,赶紧告辞离开。
肖秀邻忙问怎么回事,肖稚鱼说在小佛堂念了半日的佛。
肖如梦见她哭的眼睛红肿,问她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肖稚鱼摇头道:“都是烟熏的。”
李家两兄弟都在寺中,肖稚鱼实在不敢多逗留,便催着回家去。
肖秀邻与肖如梦在客堂里干等半日,此时心才算落下来,也不想多留,一合计立刻就要走。等一行人到寺外,点上灯笼走夜路下山。肖稚鱼筋疲力尽,在车上脑子如灌了铅似的发沉,思绪乱糟糟的一团,根本无法冷静想事。她靠着软垫褥子,闭上眼打盹。
肖秀邻有两次想问话,嘴巴动了动最后却什么都没问。
一行人回到家中已是夜里,肖明川正等着消息,等肖家姐妹回来就叫去问话,肖稚鱼只得强打起精神陪着。肖明川得知是婢女惹事,脸顿时沉下来,沉吟许久,忽然想到:“如此脾气,不像是普通僧人,莫非这里头有什么玄机?”第二日他有意再打听,派去的人却被寺中的人赶了回来。肖明川知道其中厉害,长吁短叹一阵,自觉这桩机缘是错过了。
29?二十九章
◎命◎
这日肖稚鱼几个从寺里回来已是半夜时分,肖如英在院里等得心急,虽说白天肖秀邻让人往家送过口信,但也没说清到底是什么事。这一等等到天色漆黑肖稚鱼回来,肖如英见她衣裙上脏了一片,脸色微微一变,赶紧叫来婢女备水。
肖稚鱼沐浴洗漱出来,已是三更天。肖如英给她擦干头发,柔声道:“快些睡吧,有什么事等明日再说。”
肖稚鱼睡到床上,看着肖如英取了银勾,放下帐子,四周陷入一片静谧之中。她头疼脑胀,闭上眼却许久未曾睡着。又见着李承秉,他竟也记着前世之事,她又惊又怕,方才假意哭闹一场,才打消他那身上所透露的一瞬杀意。
此时夜深人静,她也不必再装傻充楞,压抑着的不甘与愤怒这时才从心底慢慢浮上来。前世他弃都城而走,置她不顾,却又嫌弃她不曾守节,委身他人求生。
他的脸面,非要她用命成全不成——笑话!
肖稚鱼心道:谁的命不是命,他出身高贵,便觉得人人都该顺应他的心意。她出身微末,能成为皇后万般不易,才不会为那些虚名舍命。就是重活一世,她也不曾后悔前世选择。
可如今知道李承秉和她一样是重过一世,先前的盘算坑可能全要落空。肖稚鱼着实头痛,只觉得李承秉前世今生都是可恨至极。
她心底深处更有一层隐忧,李承秉今日能绕了她全看在她年纪尚小的份上,过了几年,他再想起前世旧事,或是如前世那般登基为帝,未必不会突然想起与她清算旧账。
肖稚鱼一阵胸闷气短,她摸了摸胸口位置,被箭射穿身体的感觉太痛苦,无论如何都不想再尝试。越想越愁,她翻来覆去许久,熬过大半个夜晚,外面天色微亮,窗棱泛白,她重又鼓起劲,“到底还是权势最重要,离李承秉登基好多年,还有机会。”
又胡思乱想一回,直到天色大白她才睡着。
肖家三姐妹去广济寺到夜里才回来的事,家中上下都传遍了,不少人在背后议论,肖明川更是不死心,派人去寺中打听她们所说的僧人身份。
肖家仆从给寺中迎客僧塞了两贯钱,可僧人先前还笑着应付,进去一趟回来,面无表情将钱还回,还将仆从赶出山门。陆振在后面看得清楚,转身回到客堂,在院中等候。
李承秉今日t?起的比往常稍晚,近随听见里头动静,立刻端了水盆帕子等物进去。陆振等近随收拾出来,才走进去。就见李承秉坐着擦拭长剑,皇室宗亲男子有旧例,十四五岁开始练武习射,原只为强健体魄,并不求身手如何出色。陆振发现,自从去年秋,不知哪一日起,李承秉便开始勤练不缀,身上更是透着一股狠劲,让身边的亲兵都暗自心惊。
长剑锋刃上反射而起的亮光在李承秉脸上掠过。他没抬头,问:“什么事?”
“殿下昨日吩咐,今儿一早我就在山门看着,”陆振道,“果然有肖家的仆从来问消息,已经打发回去了。”
李承秉将剑锋擦得铮亮,收入鞘中,脸上神情让人瞧不出喜怒。
陆振心里本有些奇怪,昨夜他守在院门外,看见那个肖家小娘子被吓哭的经过,当时他险些都忍不住要冲进去阻拦。
李承秉天之骄子,向来眼高于顶,什么时候会欺负个小孩儿。陆振看得最是明白,李承秉本是出来看一眼李承铭去小佛堂做什么,却在看到肖家小娘子时面色骤然变得阴沉。叫人去将高衍引开,他当时吩咐的语气,让陆振心都吊起来,险些以为他要取那小娘子性命。
幸好只是虚惊一场。
陆振朝李承秉看去一眼,见他神色淡淡的,还是将打听来的事告知:“这两日来礼佛的人不少,附近人家的娘子居多,肖家昨日来了三个……”
这里头打的时什么主意李承秉一听就知,肖家另两个娘子的年纪正适合,肖家有心攀附富贵,也不会让个还年幼的来。
“行了。”他打断陆振谈论肖家的事,将剑放到一旁,道,“寺里清净地,不宜动刀剑,就活动下身骨。”
李承秉在亲兵几个作陪下练了一回拳,等擦洗换过身衣裳出来,李承铭已找了过来,他今日没再穿僧衣,换了一身圆领蜜合色绫缎袍子,长身玉立,眉目俊雅。
主持弘导做完早课,来到客堂给兄弟两个讲了一回经。李承铭还听得进去一些,李承秉只坐在那脸色淡淡的,弘导擅于观人,可瞧了几次,也没能看出他情绪,弘导放下经书,问两人有没有什么疑惑未解。弘导是当世高僧,李承铭便问了几句经书上不解之处,弘导都一一为他解释。
李承秉在一旁漫不经心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