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不寒可以为了李琅月生,为了李琅月死,为了李琅月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这些李宣从不怀疑。
“但德昭不会同意你担任送亲使的。”李宣叹道,“朕没有你那么了解德昭,连朕都能猜到的结果,想必你比朕更通晓其中缘由。”
李琅月就嫁妆一事故意与他起了这么大的争执,在西戎人面前演了这么一出戏,为的就是让西戎人误以为他们之间生了嫌隙,好借此机会再次削减嫁妆数量,决不让西戎多占大昭一分便宜。
公主的嫁妆与公主的身份密切相关。昔日嘉柔公主出嫁西川堪称十里红妆,当年国库并不充盈,朝廷也是万分忌惮西川的不臣之心。
可即便如此,元德帝在嘉柔公主的嫁妆上也是出手阔绰,给足了嘉柔公主嫡公主的宠爱与尊荣。
公主的嫁妆倘若有所削减,无疑就意味着公主身份的降格,一般的公主出降,送亲使只能是宦官或普通官吏。
沈不寒就算不再暂领右相,神策中尉与凤翔卫指挥使也都是三品重臣,和普通官吏没有半分干系。
“你一旦做了送亲使,不会再有人把你当作南衙朝臣,你在世人眼中宦官的身份就再难洗清。”
“德昭做了这么多的努力,都是为了将你从那个身份的泥潭里拉出来,她是绝对不会同意你再把自己陷进去的。”
“不需要德昭同意,陛下直接昭告天下便好。”——
作者有话说:两夫妻的心眼子加起来比天上的星星还多,但都是为了对方好呜呜呜
第50章演河图
沈不寒条分缕析地道出自己的计划。
“其一,陛下与公主步步设陷,是为让西戎相信陛下与公主已生嫌隙,若以臣为送亲使,同样可以达到这个目的,甚至臣还可以成为公主的助力。”
“其二,河西节度使是公主为臣留的退路,其中原委并不能现在就昭告天下。陛下现下要任命臣为河西节度使也并非易事。”
“姚清廉本就是河西留后,接任河西节度使顺理成章,此人亦是忠心可用。比起直接让臣突然接管河西,由姚清廉接任更不容易惹人怀疑侧目,陛下也不用就河西节度使的任命与朝臣再起争执。”
李宣听明白了沈不寒的意思。沈不寒的谋算的确比李琅月的还要更高一筹,只是这个坏人又得是他来做。
“你的这些谋算确实高明,但是还不足以打动朕。好像还不值得朕为你开罪德昭。”
“那臣再加一个筹码。”
“什么?”
“德昭竟然决定走出这一步棋,她就已经做好了暴露自己身份的准备。”
“嘉柔公主毕竟是德昭的生母,若真到万般无奈之时,有些事,不能由德昭去做,只能由臣去做。”
沈不寒说话的声音如堤畔杨柳毵毵,温柔缱绻如沐春风,但说出来的每个字都像用柳条重重地抽在人的皮肉之上,激起一片血肉模糊。
“德昭此行带去的都是她的亲信,嘉柔公主出了任何意外,账都会算在德昭的头上。但是送亲使沈不寒向来阴险狡诈不择手段,他的所作所为,可以与定国公主李琅月没有半分干系,他的恶名也不怕再多一条。”
李宣紧紧地盯着沈不寒,每一次他都可以不计代价地将自己踩进深深的污泥里,只为托举那方月亮。
就算嘉柔公主投敌叛国死不足惜,她也是德昭的生母,在恪守儒家礼义的大昭,不管出于什么理由,但凡弑母,都得遭受天下人的口诛笔伐。
忠孝不能两全,那便先尽忠再尽孝。
在那些腐儒的眼里,李婉音有罪,李琅月应该以身替母,为母赎罪,如果李琅月杀了李婉音,李琅月就应该自裁以谢母亲生育之恩。
沈不寒竟连这一层都想到了……
这一次,李宣再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沈不寒用他周密至极的推演,证明了只有依他所言才能万无一失地赢。
正如此时的棋局。
沈不寒道:“陛下可先行颁布诏令,若德昭来诘问陛下,陛下可以将臣的话原封不动地转告德昭,除了这一条。”
因为这一条,她不能知道。
李宣在手指一下下地敲在棋盘上。
“听说那个姚清廉,本是你为德昭精心挑选的面首,只是德昭看中了其人才干,却没看上这个人,才打发去做了河西的留后?”
“是。”
沈不寒也不避言,姚清廉确实是他送到李琅月身边的人。
“如果有一天,德昭后悔了,想过正常的夫妻生活,你会怎么办?”
李宣问出了最致命的问题,他非常想知道沈不寒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