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人官拜都水清吏司,除主管河道治理,海塘维护之外,便是对这些工程的经费进行审核。
早前为了来上京任职,使了些银子贿赂上官,本以为此事已“钱货两清”,怎料后来此人竟以买官卖官为要挟,让他在其修建温泉山行宫水渠审批的银钱上行方便。
贪墨这种事情,就是和光同尘,你不拿,那便是异类。
在无穷无尽的贪婪中勉强保持一点理智,宋大人日夜忧心夜不能寐的事终是成真了,一场地动,揭露了温泉行宫工程所用材料以次充好,不过幸好在此之前,他的庶子已经攀上了薛家这棵大树。
宋大人不禁庆幸起自己的未雨绸缪来。
地动发生之后,云央和薛家人一同聚在一个堂屋里,之后又各回各院,收拾了行装,整装待发。
日影偏移过那倒塌的垂柳,四下寂静无声,云央在榻上歪了会儿,眼皮子就开始下沉,一只手支着头,沉沉打了好几次哈欠,终于闭上了眼。
于迷迷糊糊的睡梦中听见了有人在外面争执,云央睁开了眼,唤了声,“怎么了?”
就听宋放鹤的声音传来,“云央,央央妹妹,我听说地动了,着急的很,来看看你是否安好……”
他的声音里透着担忧和焦急。
如今温泉山上的勋贵都往下走逃命去安全的地方,唯有这个傻子,迎难而上。
云央觉得宋放鹤就像是阴霾中的一捧清泉,让人心里安稳又敞亮。
她推开了门,他便快步迎了上来。
云央看出他想抱她,她没躲,也没有迎合,最终宋放鹤还是止步于她面前,只是盯着她看的眼眸带着难以忽视的热度。
宋放鹤不知要如何开口对云央说今早父亲嘱咐的话。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如山如岳的父亲那般无奈又卑微。
可他并不是因为薛家的权势才与云央在一起啊……尤其是云央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他的时候,他便更无法开口了。
“你怎么那么傻呀,我能有什么事,这地动又不严重……”云央垂眸道,葱白的手指轻轻推了他胸膛一把,“就这般急着跑上来,若是让你家人知道了,该觉得我勾着你了。”
宋放鹤急忙捉住她的手放在心口。
略作权衡,她是在意他的,是喜欢他的,以后还要嫁给他。
那他的父亲就是她的父亲……救自己的父亲,没什么不该吧?
有宋家在,才有他,他才能与她相识。
若是宋家倒了……
宋放鹤忽然想起了薛钰,他看人的时候,那种权贵自带的厌倦疏离让他难受极了,强大而无形的压力,他几乎不敢与那青年对视。
因为他知道,薛钰看不起他。
若是宋家倒了,他就更能看不起他了。
届时他还有什么资格娶云央?
想到这,宋放鹤握紧了云央的手……
他与她说了父亲教的一席话,眼看着眉眼弯弯的少女神色逐渐变得凝重、冰冷……
*
薛钰回府,鬼使神差地往云央院子里走,绕过影壁,便看见云央乌黑的长发垂在身后,背对着他,面对着那再熟悉不过的少年。
他牵着她的手,眸光含情难以忽视,他专注地看着她,不知道说了什么,微微倾身。
薛钰胸臆中才平复的憋闷更甚,袖中握拳的手一紧,闭了闭眼,转身就走。
地动都拦不住他们二人相见……
昨夜,他想了许多,对于自己最近的反常,无非就是独身寂寞,与云央又相处过多,既如此,以后远离她便是。
青年唇角浮起一抹苦笑,现在看来,她似乎也想早些离开薛家。
而云央这边,听完宋放鹤的“请求”后,沉默了许久。
这种沉默令人尴尬。
好一会儿,宋放鹤才听见云央柔柔的声音,“可以,我可以帮你。”
宋放鹤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云央是喜欢他的!比他想象的还要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