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练兵前的哨声隐约传来,薛钰深吸口气,停了下来,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那死一般的煎熬却并未平复。
他时常感到惭愧,怎会对她有这样强烈的渴求。
他并非是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涉猎颇广,曾度过《至道谈》、《花营锦阵法》之类的书,知道男女云雨乃阴阳调和,是为天道所允。
可他一直以为,夫妻云雨便是如吃饭喝水一般,定时定量的,没有遇到云央之前,他想过对未来的妻子要尽到应尽的责任,但修身养性,凡事皆不可过量。
除此之外,并无旁的想法。
直到爱上云央,方知自己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看她笑意盈盈的时候、与别的男子说话的时候、故意气他的时候、对他翻脸不认人冷漠疏离的时候,都想将她吞吃入腹好好疼爱一番,要她知道疼,也要用力爱。
自己就如同沙漠中即将渴死的旅人,若云央是清泉是水源,他便永远要不够,永远焦渴。
原来一切的虚设,在遇到那个人之前,便都不作数了。
他的目光如有温度,落在她雪白脖颈上的点点红痕上,面色一红,为她系紧了衣领,“好好歇会儿,或自己去玩,晚些时候我来与你一同用饭。”
云央点头。
可没料到,竟等不到他一起用饭了。
第86章纵我
薛钰走后,云央先去河边练了会儿功夫,又挎着小竹篮在河边捡了一块清透的翡翠,皮料之下如飘舞的絮,看上去仙气飘飘的。
她很喜欢,心里琢磨着回到上京后,把它雕成一个玉冠或玉佩赠予薛钰。
他喜欢清雅的颜色,这个玉质通透,淡青色沁着雪青色的飘絮,定然很适合他。
但好像是扬州的工匠技艺更为精湛,曾经雕刻出绝品翡翠白菜,就摆在皇帝的寝宫里。
脚步都轻快了起来,那翡翠触手生温,云央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然而,就在这一瞬,河边密林中的鸟雀惊起,忽然间轰散开来。连河水仿佛都无声无息地震颤了一下。
而后是一片寂静。
云央顿住,目光移向清澈的水面,水面一荡,继而她看见水面上映照出一掠而过的数不清的黑影。
箭簇自碧空嗖地划过,凌厉带风,直射不远处的营地。
云央一边俯身捡起掉落在地的玉石,一边纵身往营地跑,在她临近营地大门的瞬间,身体忽然如燕子般掠起,唰唰几声,锋利的箭矢与她擦肩而过,钉在了土墙上。
云央目不斜视地冲进已乱作一团的营地,手腕翻起,飞速拿起一根银色长枪,足尖点地,稍一借力便纵身跃上角楼。
目光所及之处,黑压压的铁甲自蜀州城的方向如潮水般涌来。
是叛军!
而营地之中,乍然炸开一朵朵血花,惨叫声不绝于耳。
云央抬眼扫视,薛钰应就在中心大帐里,离此处不远。
真是没料到,那些叛军竟然不在朝廷大军来之前韬光养晦,而是突袭这半坡大营!
文大人在逃窜间磕到了额角,渗出的血遮了半边眼睛,怀里却还紧紧抱着机密卷宗不撒手。
外面四起白雾,是薛钰一早差人布置在各处的迷雾匣释放所致,用以迷惑突如其来的敌军,和为他们争取时间逃走,文大人揉了揉眼,看到一个女子破雾而出,银枪如龙,枪头染着鲜血,白色的衣带亦有斑驳的血迹,整个人如白鸟般灵活,招式凌厉,游走在敌军之间,绛紫色的披帛纷飞如梦似幻,乌黑的长发似一面旗帜,猎猎飞扬。
锋利、洒脱,有种难以描述的美,不同于他曾见过的任何一个闺中女子。
他站在原地,目光默默追随者云央的身影,似乎忘了逃,金石交击声也听不见了,浑浊的眼里流露出明显的赞叹惊诧来。
就是这样的女子,才与薛少师那般清雅绝伦的年轻人相配啊。
热辣辣的血迹溅上他的脸时,他才如梦方醒,只见面前的敌军肩膀处突兀地捅出一杆枪头,连惨叫都来不及,便被长枪挑动身体飞了出去。
接着,便露出了云央的脸。
“文大人!薛钰在哪!?”云央急急道,“发什么呆呢,不要命啦?”
云央出手一直都有所保留,除了当初在那矿洞里以为薛钰死了才被激起的杀意之外,她不想杀人。
可就是这份顾忌,让她出手每次都仁慈,那些叛军受了伤,便再此暴起。云央因对文大人分了神,并没注意到身后的长刀。
文大人慌忙指路,也没有看见临近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