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接二连三有人表示见过谢掌柜,时间最早可以推到近两个月前。
也就是说,聚友楼里定然有人时常与谢掌柜联系。可翻遍卷宗,赵司直也未在任何人的口供里提到自己见过谢掌柜,也无人知道谢掌柜在与谁见面,而这人也从未出现在官府过去排查的名单中。
赵司直作为办案官吏,此刻心底涌现出强烈的第六感:这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赵司直一边使人监视聚友楼里所有的人,一边紧急将谢平的妻儿,乃至原本在谢大羊肉馆做活的账房厨子等人尽数唤来,再次询问他们可知道谢掌柜与聚友楼的往来。
诸人面面相觑,很快曹厨提供了一个线索:“若是我没记错的话,那人应当是汤厨,谢掌柜曾提过一次……说咱们之前做的烧鸭方子,便是汤厨提供的。”
……
等案件真相大白,已是四五日后。听沈砚述说来龙去脉的林芝一言难尽,眉头紧蹙,抬手指着自己,语气里满是匪夷所思:“你是说……不是,按他的供词,这事儿还是因我家而起的?”
原来据大理寺审讯后得知,谢掌柜眼红林芝记的生意好,私下寻汤厨购买烧鸭方子,没曾想方子到手,做出来的烧鸭不仅没赚钱,反倒惹来一堆差评,最后更是拖累了旁的生意。
谢掌柜气不过,连着登门数次,要求汤厨赔偿他的损失。
尤其事发那日,谢掌柜被数家铺子追着要债以后,转头他便将怨气都全撒在汤厨身上,揣着把尖刀找上门去吵闹。
汤厨供词里说自己是‘被迫反抗’,失手杀人,把自己塑造得无辜又可怜,仿佛从头到尾都是别人逼他,他不过是个倒霉的受害者。
不过这番说辞显然无法服众,毕竟别说大理寺见过千奇百怪诸事的官吏,就连林森听得都直接拍桌:“鬼才信他这套说辞!”
“人都死了,还不是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真要是单纯反抗,怎会把人塞进废油桶里藏着,隔了好几日才让人运出去?”
沈砚也深以为然,与林芝道:“芝姐儿别放在心上,事实上那名帮忙掩盖杀人事件,清理尸体的卢哥也有交代,按他的说法——”
林芝刚刚还好奇,听着听着就沉默了,满脑袋都是问号。
待沈砚说罢,她陷入沉默,半响才忍不住拔高声音:“不是,这人他有病吧?那崔厨娘,我连面都没见过,他倒好,先把我当成敌人了?这合理吗?”
“的确不合理。”沈砚摊摊手,忍俊不禁道:“故而大理寺诸人起初相对于后者,比较相信前者的话语。”
“起初?”林芝微微一怔,没来得及发出询问,沈砚便来了一个转折:“不过。”
林芝虎视眈眈盯着他:“?”
沈砚敛了神色:“大理寺顺着卢哥招的其他事查下去,才发现汤厨不是头回干这种嫁祸人的勾当。他对付你们家的手段,还算最粗浅的,压根没拿出真本事。”
他随口提了几个过往的案子,里头有几人的遭遇和林芝颇为相似,都是生意刚刚起步就被汤厨用各种手段打压。
只是他们的实力太弱,加之反应也更慢,多是以失败告终,被打压得爬不起来,有些关门了事,而更惨的几人,更是被汤厨寻了由头送进大牢,至今都没能洗清冤屈。
沈砚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卢哥这一招供,大理寺那边直接乱成了一锅粥。凡是他提到的旧案,都得重新翻出来查。要是这事处理不好,从上到下所有人明年的考评都得泡汤。”
眼下离过年没几日,正是衙门里想安安生生收尾的时候,偏出了这么档子事,简直是逼着人连轴转。
沈砚摇摇头,话里带着点调侃:“喏,你瞧我这会儿还能在这儿闲坐,至于陶兄嘛,这几日怕是要在大理寺里打地铺了。”
话音刚落,他就见林芝一家三口都露出了同情的神色。沈砚脸上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忽然觉出不对,悄悄给三人递了个眼神。
林芝点点头,眼底蕴着笑意。
沈砚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去,正好见到皮笑肉不笑的陶应策,后面还跟着一群要笑不笑的衙役。
衙役们上前,将一摞食盒搁在桌案上,与此同时陶应策的手落在沈砚的肩膀上:“好兄弟就要同甘共苦……对吧?”
沈砚张了张嘴,愣是没能说出一个字。
陶应策一手紧紧抓着沈砚的肩膀,另一边还不往与林芝一家说话:“芝姐儿,我要订六十四份餐食……喏,这个是大家点的菜品单子。”
林芝看着沈砚生无可恋的凄惨样,终于忍不住笑出声:“知道了,稍后准备好了我们会送过去的。”
“谢啦。”陶应策拉着蔫头耷脑的沈砚刚要走,脚步忽然顿住,又折了回来:“是我糊涂了,还得再点一份。”
“砚哥儿,你吃什么。”
“……”沈砚面无表情,完全不想开口。
陶应策也不逼他,笑着对林芝说道:“他随便,芝姐儿看着做就好。”
说罢,他拎着沈砚的衣领,像是提小鸡崽般将他拖出大门。
林芝目送诸人远去,轻笑着捡起单子,望着上面的菜品名单,随即走进灶房里,忙忙碌碌地准备起来。
至于‘走’到半路的沈砚忽地‘啊’了一声,说道:“还有一件事忘了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