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的“双十一”还没有如今这般声势浩大,但已初露锋芒。参与的商家不算多,却足以让有心人嗅到风口的气息。
我妈和小瑜早早开始准备,打算借着这个第二个“双十一”,狠狠赚上一笔。
小瑜,名叫梁欣瑜,其实我应该叫她瑜姐。一个让我这一辈子又爱又恨的女人。
自从我妈决定做淘宝之后,她便屁颠屁颠地从工厂辞了职,成了我妈的合伙人。
我妈出钱,她出力,而我——出技术。
一开始确实做得风生水起。接近一年的时间,几个主打产品很快就有了起色,我妈一趟趟从工厂进货,她老板也乐得合不拢嘴。
可人这一生,最怕的不是波折,而是以为顺遂。
当你觉得一切都要顺风顺水的时候,往往灾难已经在悄悄逼近。
那一年双十一,我妈的店铺,没赶上。
就在万事俱备、只等大战打响的时候,淘宝突然下架了我妈店铺里所有商品。
其实这也不算多稀奇的事。
那时版权意识还远没有今天这么强,大多数卖家你抄我、我抄你,图片模糊拼接、详情文案互相借用。
做得不好的时候,大家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问题是,我妈的销量有点好。
在这种草莽时代,一旦你卖得比别人好,就容易成为众矢之的。结果就是:竞争对手举报我们侵权。
我妈一头雾水。她分明是从工厂直接拿货,图片也是自己拍的,哪来的侵权?
她没意识到的是,在那个年代,连工厂本身都在抄。
一款衣服样式只要卖得火,不出几天,就有七八个工厂蜂拥而上照着仿。
而这其中,说不定哪个厂“借鉴”的对象,就是原告的设计。
按照正常流程,应该是第一时间申诉淘宝,提交证据,再去找原告沟通,看能不能赔点钱私了,实在不行就打官司。
虽然耗时耗力,但还有挣扎的余地。
可是那段时间,我妈不愿意联系我。
她和瑜姐两个人一通慌乱操作,试图修改商品详情、更换图片,结果忙中出错,直接把后台所有数据清空了。
商品详情页、积累下来的客户评价、物流模板、标签设置……
全。都。没。了。
重新整一套下来,复杂程度不亚于重开一家新店铺。
万般无奈之下,瑜姐终于找到了我。
“你是不是又跟你妈吵架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她都不找你?”
梁欣瑜开着她刚买不久的马自达6来接我,一脸的疑惑。
我站在学校门口的街上,看着她下车,愣了一下。
她跟一年前那个衣着简朴,素面朝天的平凡女孩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一头烫得精致的小卷发,戴着墨镜,脸上的妆容一看就不是廉价化妆品的堆砌,唇彩闪亮,珍珠项链在阳光下微微发光。
那件红色连衣裙裁剪得体,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材,既优雅,又性感,仿佛从哪本都市女性杂志里走了出来。
我懂她这副打扮背后的心理。
她从城乡结合部出来,虽然比我好一点,但都渴望用一身“外壳”来证明自己不是原来那个寒酸的自己。
当年我第一次穿上一套名牌时,心里恨不得连吊牌都不剪。
室友惊讶地问:“哟,新衣服啊?”
我们一边闲聊,我一边等着他问我最期待的问题——“多少钱?”
他们问出来时,我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嘿,土鳖,你终于问到价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