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何处
此宵,谢见琛彻夜难眠。
当年阉党与安达人沆瀣一气,大桓内才会有撒莫蝶流通。
而如?今,撒莫蝶在劫匪身上再现,是否又意味着,阉党残余势力将要死灰复燃?
总不会是那些势力式微老臣的手?笔吧?
唉,想不通。
这样想来,晏漓定然亦是有所察觉,无怪他要亲来一趟。
……
纵是牵挂着那蹊跷的撒莫蝶,谢见琛这几日也没?敢踏出观外一步。
就这样消磨了些日子,平素陪金元练习他那新学来的奇技淫巧、教小婉认认字,倒也不算无聊。
这日,观中金元等一干弟子外出做法事,小婉也约好了伙伴去放纸鸢。
空荡荡的观内,一时独余他自己。
他百无聊赖地给院中桃树松土施肥,没?过多久,忽而听得远处传来车马辘辘的声响。
谢见琛下意识以为是金元他们回来了,可直消细想,观中弟子向来节俭,出行从?不启车马。
难道是什么别的客人?
好歹也算观中半个主事的人,他正?欲迎上去,却见那驾马之?人回首,恭敬朝车内俯首道:
“陛下,这便是青冥观了。”
谢见琛:?
陛下?什么陛下?
大桓还有第二?个陛下吗??
不会真这么倒霉吧!!!
二?话不说,他拔腿蹿回厢房、手?忙脚乱急急给房门落了锁。
隔着老红松木的门缝,他胆战心惊的窥探着流逝的光阴。
驾马之?人是老熟人容子晋。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车轮也卡着谢见琛沉重的心跳、应时止住。
车帷微动,是一只修长冷白的手?将其挑起。
那人走?了下来。
丛丛碧树陡然失色,成了模糊的背景。稀薄的日光雾一般,怯怯笼在男人身上。
晏漓一袭玄青锦袍,墨发一如?最深的夜色。颀长身影如?同孑立的水墨孤山般,笔直伫立在落花飞红之?中,却冷冽冲淡了这缠绵到近乎甜腻的满园春景。
谢见琛屏住了呼吸。
岁月呼啸着,奔腾着,却又在这一刹,回归凝结到这个人的身上。
是了,就是这张日夜入梦的脸。
晏漓薄唇微抿,是拒人千里?的漠然,熟悉而陌生?。光阴岂敢苛待这幅惊心动魄的皮相,五年过去,他的眼角眉梢并未有半分落拓痕迹,反将他骨子里?的冷峻尽数暴露出来,仿佛心中魂魄也随之?尽数凝结。
谢见琛抓着老旧的木门,无意用力的指尖渐渐泛白。春日的花香混着他的心跳声,可不知?为何?,他却感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凄冷。
他定定地隔着这扇门看着晏漓,连眼睫都忘了翕动。
只是贪婪地透过那一线罅隙,描摹着那阔别经?年的轮廓,徒劳回望那段黄粱一梦般的孽海深渊。
门外,晏漓朝观内漫行数步,倏然侧首。
仿若无意的眼神,如?同一线冷光,穿透悠久缥缈的时空,精准掠过这道窄窄的门缝。
双眸如?同深不见底的万丈寒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