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桑维斯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闵悉说:“以后我们还是会来欧洲的,你去了中国待不习惯,依然可以回葡萄牙来。你有手艺,无论如何也饿不死的。”
桑维斯听到这里,点了点头:“也行。”
年轻人往往不愿接受老一辈的劝诫和经验,总是要等到自己碰到头破血流才长教训,自己当初也是这样,只能任由迭戈去了,好在闵悉和云霁都是厚道人,想必也不会苛待迭戈。
当晚,由于另外的卧房没有床褥,迭戈便和桑维斯一起睡。他本来觉得这没什么,结果没有每天洗澡习惯的桑维斯把迭戈熏得不轻,为了不让桑维斯觉得尴尬,他什么也没说,愣是跑到沙发上抱着抱枕捱到了天明。
翌日天色微明,云霁起来练功,看见沙发上坐了个人,非常吃惊,他走近了,才发现是迭戈,正抱着抱枕靠在沙发上打瞌睡,诧异道:“迭戈,你怎么起这么早?”
迭戈睁开眼:“东家,天亮了吗?”
云霁一愣:“你这是没去睡?”
迭戈打了个哈欠,不好意思地说:“桑维斯先生昨晚没洗澡,味道太大了,我睡不着,就跑到这里来了。”
云霁闻言差点没笑出声,原来你们欧洲人也是有嗅觉的啊,还以为就我们闻得到呢:“那你一晚没睡?”
迭戈用力揉了一把脸:“打了一下瞌睡,好冷啊,没敢睡。已经天亮了是吧?东家你要去买菜吗?”
云霁说:“我练会儿功,再去买菜,你等会儿坐我的马车去城里吧。”
“好,我跟你一起去练功。”
云霁想说,你昨晚都没睡觉,还练什么功,但看到他生龙活虎的样子,把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事实证明也没事,他这个年纪的孩子,精力是正旺盛的时候,虽然长身体比较能睡不假,但就算一晚上不睡,第二天也照样能蹦跶。
闵悉起来的时候,云霁和迭戈已经练完功出门去了,他也在院子里比划了一下,锻炼一下身体,然后开始干活。
桑维斯起来的时候,云霁已经买了菜回来,闵悉也杀好了鸡,把早饭给做好了。
“桑维斯,你起来了?昨晚睡得好吗?早饭做好了,来吃饭吧。”闵悉把炉火烧旺一点,等烧开的水重新翻滚起来下面条。
“早安。睡得非常香,是我这两年里睡得最踏实的一晚。”桑维斯说。
早上吃海鲜面,浇头里除了虾仁,还有蟹肉、大黄鱼,鲜到掉眉毛。大概也只有在这里,才能实现大黄鱼自由吧,实在是太便宜了,当然,鱼鳔要留着晒干带回国的。
桑维斯吃着闵悉做的早饭,突然说:“我好像有点明白迭戈为什么非要跟着你们去中国了,因为你们做的饭太好吃了。”
领航员
桑维斯吃完早饭,就赶着马车去了码头,船上的货还没卸完,他这个船长得去安排。
等桑维斯走了,云霁才跟闵悉说起迭戈昨晚在沙发上坐了一夜的事,把闵悉给笑死了:“我还以为他们没有嗅觉呢。”
“看来他今晚不会回来了。”云霁也笑。
闵悉憋住笑:“另外给他准备一床被子吧,把那个空房间里的床铺出来给他用,等走的时候把新被子给带上,原来的就留给桑维斯用。”
“行。”
当晚,迭戈果然没回来住,而是住在了店里。等周末的时候回来,发现东家已经给他准备了新床,开心得不行。
桑维斯就这样住在了他们这里,白天吃了早饭去码头办事,晚上回来吃饭休息。
闵悉也变着花样给他做各种好吃的,想在他们离开之前把他养得胖一点,去了一趟亚洲回来,桑维斯苍老了不止十岁,整个人又瘦又佝偻,精气神仿佛都被带走了一般。
也难怪,大病一场,又遭遇这样的打击,他的内心别提多煎熬了。
他们也陆续知道了鲨鱼号上那些水手的情况,做饭的老迪克命大还活着,但高大的鲍勃却不在了,大概他身材高大,需要摄取的维生素c要比瘦小的人更多,所以身体也更容易垮下去。
闵悉和云霁听到这个噩耗的时候,难过了好一阵,鲍勃是对他们最友好的水手之一。另外几个关系比较好的水手,也死了两个,世事真是无常。
闵悉和云霁趁着这些水手都还没有离开里斯本回家乡去,去他们落脚的旅馆把人请到了中国饭店,请他们好好吃了一顿,一是为了接风洗尘,二是为了跟他们道别,毕竟他们马上就要离开里斯本回国了。
饭桌上,这群糙汉子说起这趟航程,哭得稀里哗啦的,以前虽然也有各种挫折,但也没哪次像这次这样艰难,那些熟悉的老伙计一个个都离开了他们。
大家在饭桌上都怀念起了雷斯船长,都说雷斯船长带领他们的时候,会非常谨慎,从没出过这么大的事故。
闵悉听着大家的抱怨,也明白了桑维斯的压力来自哪里,他多年未曾出海,重新出海就遇到这样的事,水手们也不服他,他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以后恐怕再也不会出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