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友珪让赵六儿打包了大部份菜肴,开开心心地带回去大快朵颐。
赵六儿离开后,朱友珪问古腾,‘你确定这娃儿无亲无挂?’
古腾点点头,‘殿下毋须担心,赵六儿爱钱,只要有钱就好办事。’
谣言已经传出去了。
朱友文所豢养战狼,在他失踪后一一逃脱,这本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惩处失职将领则罢,但朱友珪得知消息后,与冯庭谔商量,暗中将这消息散播出去,并加油添醋,说是渤王朱友文能操控战狼,密谋报复朱梁。再加上朱友文当日在刑场疯魔兽化的狼狈模样被不少周遭看热闹的百姓目睹,更替这似是而非的谣言多增添了几分真实性。
人心其实是很容易操弄的,区区小小谣言,只要有计划地加以渲染,众口铄金,三人成虎,届时朱友文在众人眼里便是活生生的怪物,必除之而后快!
*
距离黔奴营南方二十公里处有一处小镇,因着位于交通要道,以及常常招待往来押送战奴的官员,竟也颇具规模,每逢初一、十五更有不少四处摊贩前来,市集上倒也人来人往,难得热闹。
今儿个正是初一,市集上摊贩林立,不住吆喝,可过往人群的注意力却被一小娃儿给吸引住了,只见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泪流满面地跪在一卷起的草席前,席里似乎裹着一具尸体,一旁写着‘卖身葬兄’四个大字。
‘各位大叔大婶,我唯一的哥哥,前几日被渤王豢养的战狼给活生生咬死了……求各位可怜可怜我……将我买了去,好让我能葬了哥哥……’
渤王朱友文被下放黔奴营的消息早已传遍大梁,人们听见赵六儿这么哭诉,面面相觑,低声交头接耳:不是听说渤王已被关在黔奴营里了吗?怎还会驱使战狼去咬死人?难道他真能操控战狼?即使人在黔奴营内,也能驱策战狼去杀人?
这附近城镇早有朱友珪布下的暗桩将这谣言传了出去,此刻众人见到赵六儿卖身葬兄,更是印证了这流言,不禁人心惶惶,就怕哪一天朱友文也会驱使战狼前来大开杀戒!
人群开始走避,匆匆躲回家里,黔奴营附近的官兵也忽然出现,说是要防范渤王战狼,开始巡逻这一带,市集上的小贩见人潮散去,无利可图,只好无奈收起货物准备离去。
小贩们鱼贯离开城镇,一对打扮朴实的年轻夫妇正好要入镇,与他们擦肩而过,再往前走了一段,那妻子忍不住低声道:‘奇怪,大白天的,这镇上街道怎地如此冷清,又有官兵巡逻?’
男子转头附和:‘没错,这镇里的气氛是有些古怪。’
‘前头有个孩子,去问问吧!’妻子柔声道。
夫妻俩走到赵六儿面前,赵六儿听见来人脚步声,立即又卖力放声大哭:‘好心的大爷啊,可怜可怜我哥哥,他被渤王的战狼给咬死了!那渤王根本不是人,是能驱策战狼的狼怪啊——’
‘你胡说!这世上哪来狼怪?’妻子忽然激动起来,大声反驳。
赵六儿不甘示弱,抹了抹鼻涕眼泪,站起身道:‘妳看着就是外地人,怎能肯定这儿没有狼怪出没?’
‘你——’她还要再说,丈夫拉住她的手,‘我来跟他说。’
她自知失态,仍难掩情绪,径自走到路旁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对夫妻俩不是别人,正是摘星与疾冲假扮。
疾冲从怀里拿出一锭亮晃晃银子,赵六儿见到银子立即眼睛发亮,直盯不放,疾冲笑了笑,问:‘请问这附近有没有一位赵六爷?’
赵六儿眼神立现警戒,他双手环胸,退后一步,上上下下打量这两人后,不客气道:‘我就是赵六爷,你们是什么人?有何贵干?’要不是看在那锭银子份上,他才懒得搭理这两个傻里傻气的外地人呢!
饶是疾冲江湖混久了,得知他们要找的‘赵六爷’居然是眼前这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娃儿,也禁不住瞠目结舌,‘你是赵六爷?’
‘正是。’赵六儿一副老成模样,彷佛真见过不少世面。
疾冲有些尴尬,望向摘星,她赏了他一枚白眼。
看来他的消息来源也不怎么灵通,要找的人居然是个小娃儿?
疾冲搔搔头,他可是花了不少钱才买到这消息,要进黔奴营,就找赵六爷,那班江湖朋友理应不会骗他才是。
疾冲将赵六儿拉到一旁,‘老弟,若你真是赵六爷,我们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赵六儿一把拍掉疾冲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谁是你老弟?少攀关系!’
疾冲耐着性子陪笑道:‘赵六爷,我们要跟你谈的这桩买卖,与渤王朱友文有关。’
赵六儿神情狐疑,心里暗忖:这渤王可真是了不起啊!不过才进黔奴营没两天,各路人马都找上来了!
疾冲掏出一袋沈甸甸的钱袋,举到赵六儿面前,‘只要你能带我们混进黔奴营,见到渤王,这袋钱就是你的!’据他从那班江湖朋友得到的消息,这‘赵六爷’嗜钱如命,只要有钱就好说话。
赵六儿直盯着疾冲手里那袋银钱,暗地吞了口口水,他当然喜欢钱,可这黔奴营是什么地方?更何况还要带两个大人混进去?要是被发现了,就算他有钱也没命花。
‘这活,老子不干!’语毕便收拾东西准备离去。
摘星在一旁开口:‘赵六儿,人称赵六爷,父亲赵久,曾是渤军里的护军,因违抗军令而被下放黔奴营。上有兄长,但数年前已死于渤军营,无其他兄弟姊妹。敢问赵六爷,你卖身葬的是哪个哥哥?’
赵六儿停下脚步,转身怒道:‘你们查我底细?’
疾冲嘿嘿一笑,‘赵六儿,若你不帮忙,我俩就告诉黔奴营的司狱官,说你和赵久是父子,我看今后你就别想再混进黔奴营去见你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