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棠依的膝盖磕到坚硬的青石板上,疼得她没忍住“嘶”了一声,想来定是流了血。她强撑着去看一旁倒地的苏芙的情况,问道:“娘亲,你怎么样?还有哪里受了伤吗?”
苏芙摇摇头,苍白的脸色不见血色,她摸着女儿的脸,心疼道:“虞儿你还好么?都是娘亲连累了你。”
裴棠依捂住她的唇不许她再这样说下去,“我是娘亲的女儿,娘亲赋予了我生命,抚育我长大,怎么说是连累了我呢?”
母女二人相互依偎着站了起来,眼下她们被赶了出来,前路未卜,但若想要活命,便不能轻言放弃。
苏芙在铫儿胡同有认识的友人,她们决定去投奔她们。
在过去之前,她们先去了街上的医馆。裴棠依拿自己佩戴的首饰换了银钱,请大夫为她和娘亲诊治。
苏芙除了脸上的伤以外,手臂和小腿上都有伤口,其中腿部的伤还在不断地向外流血,染红了衣裳。
看到苏芙的伤口,裴棠依的心如被针扎了一般痛,眸中蓄泪,握着苏芙的手连连发颤。
大夫为苏芙包扎完伤口后,苏芙忙催促大夫也为裴棠依看看,只是裴棠依伤在腰肢,大夫不便查看,便只开了药,由苏芙帮着上药。
膝盖上的伤也包扎好后,母女搀扶着起身,用剩余的银钱租了辆驴车,往铫儿胡同而去。
胡同位于京城的偏僻之处,里面所住皆是贫困之人。
苏芙带着裴棠依寻到巷子西头的第二个院子,敲开了门。
门里面露出一张虽然憔悴却依旧容颜俏丽的女子,那女子一开始满脸警惕看着来人,可当认清苏芙的脸后,扬起笑脸,忙将她们迎了进来。
院内并排建立着几座小屋,虽简陋可干净整洁,一看便知是人精心打理过的,秦念领着她们走进一个屋子,扶着她们去床榻歇息。
苏芙在裴棠依耳边低声解释道:“这是我先前在红绡坊的好姐妹,你便唤她一声念姨吧。”
裴棠依端正俯身作礼,乖巧道:“念姨。”
秦念笑着应声,抚摸着裴棠依的发端夸赞了她几句。
苏芙将今日发生之事完整告诉了秦念,秦念听后,叹息声连连,眼圈通红。
苏芙与秦念在红绡坊时关系就极为密切,后苏芙入了裴府,秦念也被一年轻官员赎了出去,只是遇人不淑,被抛弃后只得带着孩子在此居住。
如今姐妹终于得见,有许多话要说,裴棠依主动提出去隔壁屋休息,将空间留给她们。
裴棠依掀开帘子正欲往外走,迎面碰上了一个人,秦念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诚儿回来了,快过来娘给你介绍娘的朋友。”
裴棠依微微抬眼打量面前的男子,男子肤色偏黑,且有一双如流水般澄澈明亮的双眼,不掺任何杂质。
秦诚见裴棠依在看他,黝黑的脸泛起不明显的薄红,他腼腆地笑笑,走到秦念身边。
秦念热情地拉着几人介绍,知裴棠依的年龄要比秦诚稍长一岁后,让秦诚唤她作姐姐。
秦诚挠挠头,难为情地唤道:“姐姐。”
秦念还在一旁打着趣,裴棠依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晚上,几人聚在一起吃了顿丰盛的饭,秦念几乎将家里的好东西都拿出来招待她们,在秦念的关怀下,裴棠依感到尤为温暖。
夜晚,母女二人相拥而眠。屋子不是很隔音,在屋里能很清晰地听到窗外风拂过树枝的“沙沙”声,以及不知名昆虫的叫声。
裴棠依依偎在母亲怀里,听着外面的声音,细声问道:“娘亲,事情真相究竟是什么样的,我当真不是父亲的女儿么?”
苏芙脸上神色一顿,叹口气道:“我本以为此事能瞒一辈子的。”
她眸光恍惚,似是在回忆,“你的亲生父亲的确不是裴严,而他现在在何处,我也不知。”
裴棠依问道:“他抛弃了娘亲,是么?”
“不是这样的,”苏芙立即道,唇角浮起苦涩的笑,“你父亲是个很好的人,他为人谦逊,待人和善,是我见过这世间最好的男儿……”
苏芙的声音很轻柔,似温暖的晚风拂过脸颊,带着裴棠依随她回到了十几年前。
苏芙出身低微,尚年幼时便被卖入花楼,在花楼待了约莫五六年的时光,也见过形形色色的男人。
世间男子大多相同,无一不喜欢年轻貌美的女子,也有过同苏芙许下过承诺之人,可苏芙清楚地知道,男人的话从来都不算数,她不会抱有期望,只盼着自己能早日攒够银钱,逃离这里。
直到那日,她第一次见到在一众官员中格格不入的他。
他似乎初入官场,周围人或是在阿谀奉承、推杯换盏,或是左拥右抱着身旁的女子,闻香软玉在怀,好不快活。
唯有他捧着杯酒呆坐着,甚至连身旁女子靠近时都紧闭着双眼。
苏芙起了逗弄之心,故意贴着他的手臂挨在他身边,媚眼如丝,要喂他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