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说富贵传家,不过三代,大部分家族企业面临的问题在季家也同样存在。
到了季雨泽这一辈,正好是第四代。
百年风雨里,启恒经历数次变革,易主换代,革故鼎新,到了季文铧这里已经完全成熟,他几乎不用费什么太大心思,只管按照铺好的路往前走。
可就算这样,美景和危险也相伴相存,越往上走,束缚就越多。上位者的位置不好坐,得随时提着一口气,小心被不怀好意的手抓住。
季雨泽一直是公认的启恒接班人,不管是做学生还是做老板,二十多年来他的成绩有目共睹,几乎没人对此决定有异议。
长得帅、成绩好、优秀、礼貌,所有正面评价都在他身上,他与季家其他几个孩子像是有一层天然的屏障。
他太完美了,完美的人向来不允许犯错。
“我倒是没想到,你的叛逆期来得这么迟。”刚进家门,季文铧就单刀直入,“那天没时间收拾你,算你跑得快。骂长辈,玩消失,季侑安做的事都比你成熟。”
季雨泽乖乖跟在老爸身后道歉:“对不起,是我一时没控制住情绪。”
“我不想听这些借口,也不想知道你的心路历程。”季文铧沉着脸坐在沙发中央,他的压迫感过于浓烈,整个客厅的空气都稀薄了。
季清临动了动嘴唇,似乎想开口为哥哥说几句,但季雨泽先一步打断他:“明白,我会和二伯好好道歉的。”
“我已经和你二伯说好了,今晚七点,你会在家里招待他,备上几瓶他爱喝的酒。”
季雨泽不动声色蹙眉:“家里?”
“怎么?”察觉到儿子言语里的抗拒,季文铧更生气了,他提高音量,“你二伯不是家里人?吃个饭还得把他带出去?”
季雨泽从不敢和父亲争执,他垂眸道:“我会提前准备的。”
季文铧本就不是真的和季雨泽生气,见他态度良好,也就缓和了语气。他缓缓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背手俯视脚下芸芸众生:“那天跟着你的孩子,叫池皖?”
季雨泽眼皮一跳,指甲不自觉嵌入皮肤,但还在尽可能维持表面的平和:“他是星悦最近签约的新人导演,和这件事没关系,是我手下的人通知有误,已经批评处理过了。”
“小泽,你二伯是什么人,我再清楚不过。”季文铧眼里划过一丝轻蔑,又很快消散,“但你也要知道,你爷爷是个非常重视家庭的人,为了不让我和其他兄弟决裂,为了所谓的维护家族和谐,他们手里几乎都有启恒和所有其他子公司的股份。这里面,就数你二伯最能威胁到我们。”
兄弟之间不如父子,有利益牵扯的兄弟甚至比不上街上的陌生人。季文铧当然可以对他的孩子们毫无保留,但对虎视眈眈的猎手,他从不顾忌兄弟情谊。
“如果自身不够强大,那么保护这个词就会变成一个笑话。”临走前,季文铧对季雨泽说,“在对别人伸出援手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是否有能力善后。”
“不要冲动。这样的低级错误,不能再犯第二次。”
砰哒。
门关。
送走父亲和弟弟,季雨泽的世界重新恢复寂静。
他脱力地倒进沙发,撑着脑袋一言不发。直到好几分钟后,池皖才终于小心翼翼出来。
“你可以走了。”季雨泽说。他耗尽了精力,多说一句话都显得有气无力。
池皖站在距他十米开外的地方踌躇犹豫,有好几次都想开口安慰几句,但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头。
这一次的关门声弱了很多。像是刻意控制着力度,直到门合上的最后一秒才稍微放松了些力量。
门一关就自动落锁,然后是电梯运行的微弱响动,很快,这些声音就完全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