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为将者,冲动行事是大忌,可她按兵不动多日,安插眼线入内,代替朝廷招安,通通不起效。
哪怕只深入敌营,乃临时起义,可焉知不是破局之计?
温柔方式不起效,单芝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她何霁月成全她。
夜间匪帮戒备最松,且匪帮平民居多,一多半不通武术,只会举着锄头挥舞,她只身入敌营,全身而退不难,带着其她人,反倒容易打草惊蛇。
雨点飞溅,何霁月拉紧疆绳,将目光定在匪帮门面打哈欠的壮汉身上。
擒贼先擒王,直接挟持单芝,才是上策。
“咳,咳咳!”
就着豆大点的灯光,闻折柳阖上眼,缓慢吸气呼气,待到疯狂跳动的心脏勉强安稳下来,耳边不再被“咚咚咚”之音占据,他才低咳着,轻轻抽出信。
纸是最普通的麻纸,字是他熟悉的,潇洒遒劲的字。
笼统“见字如面”在前,“不肖徒儿有事相求”在后。
闻折柳阅读向来一目十行,这封信不过百来字,以他平常的阅读时速,不出一息便可看完,可他偏偏用了小半刻,才勉强通读。
信中没有出现他期待的“夫郎”,但也没有出现他害怕的“罪奴”,只有三个大字“闻折柳”。
以及六个字,“徒儿珍重之人”。
呼吸下意识加快,闻折柳指尖不住摩挲此处,仍觉不够,又俯下身子,鼻翼来回蹭已经干涸的墨迹。
整封信落墨均匀,每个字大小一致,但他就觉得,此处,与其他地方不同。
夜风从窗缝灌入,呼啦啦吹起信角。
闻折柳拢了下身上衣裳,不觉寒风入侵,浑身刺骨的凉,只觉清风吹散躁热,通体舒畅。
时隔多日,他终于再瞧着与无欢相关的讯息,何其有幸。
腹中再度隐隐作痛,闻折柳垂下圆眼,眉宇尽是温柔之色。
无欢曾言,她教导孩童有方,日后郡主府添了新的孩子,她都会指派他来教,她对子嗣如此上心,又对他如此信任,应当会期待他腹中这孩子的降世。
他能否父凭子贵,全靠这小娃娃了。
闻折柳心中清楚,孩子成型需要时间,他十几日前才同无欢行过最后一次房事,这会儿孩儿不过是一坨还没成型的肉。
可偏偏是这坨肉,才能支撑他在举目无亲的后宫活下去。
闻折柳手盖上腹部,薄唇一张一合。
“虎母无犬女,你身为何无欢之后,自当争气,留住你母亲的心,爹爹可否有名正言顺的名分,全靠你了。”
第32章
“闻折柳,你眼睛能看见了?”
吴恙正在府中搂着夫郎,好生歇着,忽地被小白火急火燎闯入府中,以“闻公子夜不能寐,情况危急”之由,带回后宫。
结果一把脉,才发觉放空双眼的闻折柳,能瞧见东西了。
处境特殊,闻折柳三缄其口惯了,下意识要否认,他手掐了把内臂,用短暂的疼痛告诫自己,眼前这人是有多年交情的吴恙,才没继续装瞎。
“嗯,刚能看到不久。”
自从腹中怀上无欢之子,闻折柳就对其他女性的接触很敏感,得亏他和无恙算是熟悉,才仅是小腹隐隐作痛。
“赶紧开方子。”他无情甩开无恙的手。
“好啊,你别嫌苦就好……嗯?你今日怎地肯乖乖吃药了?不是昨日还在抱怨药苦,让我给你换一副新药么?”
见闻折柳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吴恙讶然。
酸苦药汁从喉头划过,存入胃脘,闻折柳接过小白递来的清水,平静将口中苦味漱掉,眉头都没皱一下。
“良药苦口利于病。”他淡道。
宛若此前吃了苦药定得食糖,否则非要蹙眉作呕那人,不是他。
吴恙上下打量闻折柳,发觉他一向平成条直线的嘴角,居然有隐隐上翘之势,心中疑惑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