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何霁月鹰隼般锐利,曾在百里开外发现敌军踪迹的双眼,往闻折柳身上扫了几回,也没找到丝毫破绽。
很好,能耐了,装得这般天衣无缝。
“小青是真病了?”何霁月侧头问吴恙,“他不是你亲口承认的体格康健?”
吴恙家有悍夫,见识过男人为了争宠能做出多离谱的事儿出来,她没从小青身上找出破绽,也奇怪小青这玩的是哪出。
只是正所谓医者仁心,不管小青是设计让自己中毒,还是一不小心中毒,她都得放下个人恩怨去治,顾着思索给小青用什么药才好,吴恙没注意到何霁月与闻折柳之间凝重的气氛,只郑重颔首。
“禀郡主,小青这回虽病得蹊跷,但的确是真病,他中了西越奇毒,要不是臣及时赶到,给他用药,他怕是得丧命。”
捕捉到“西越”二字,何霁月神情愈发凝重。
西越的毒不常见,但一出便是剧毒,她在边关数年,也只见识了几样,小青身上的奇毒,又是怎么弄的?
“嗯,我去看看他。”
见何霁月转身,闻折柳欲坦然放手,心却跟针扎一样疼。
他到底,还是舍不得她。
“咳咳,果真郡主的心尖,站满了人,奴挤不上。”
妒火熊熊燃烧,闻折柳清冷惯了,不常有如此剧烈的情绪波动,一时间好似茫茫雪原点了火星子,燃半刻后,彻底灭去。
何霁月渐行渐远,但走不语。
门“吱呀”一声关上,闻折柳“哇”地吐出口血。
他几乎一天都在吐血。
半大的痰盂已然积了不少血,甚至有些凝成了块。
如同他对何霁月的心,僵了大半。
闻折柳默默擦拭溅出痰盂的血迹,觉得帕子黏腻,想要收拾一下。
他强撑着坐起来,一路扶着屋内一切能扶的东西,跌跌撞撞路过暗黄铜镜,无意与镜中憔悴脸庞对上眼神。
真狼狈啊闻折柳。
他嘴角缓慢勾起抹惨淡的笑。
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
无欢本就不是他一人的。
恩宠不再,独守空房,他早该想到的。
但他的心,还是好痛。
何霁月已经成了他血脉里最重要的一环,只一会儿不见,便牵肠挂肚,遑论遭她刻意冷落。
手脚冰冷,闻折柳却浑然不觉,只呆呆望向铜镜中红了眼眶的人儿。
他,好恨她,更恨自己。
他明知她流连花丛爱沾花惹草,还跟她闹脾气,把她气跑了,心里又觉得委屈,不想追上去道歉,只一个人窝起来,偷偷抹眼泪。
可她日理万机,又有贤惠小青傍身,哪儿有心思软下身段来哄他呢?
“咳!”
数不清究竟吐了几回血,闻折柳扶着桌沿,缓慢跪倒。
她不在乎,他便是死又何如?
何霁月跨出偏殿门槛前,衣袍随步子翻飞,走得潇洒,离开闻折柳视线后,没忍住开始一步三回头。
他吐了那么多血,屋里又这般冷,身边没个人伺候,他会不会出事?
陈瑾见何霁月一步三回头,猜她忧心闻折柳,小心翼翼提议:“您若不放心闻侍君独处,下官可守在他身侧。”
“不必。”
何霁月这话说得决绝,没走两步,又后悔起来,只可惜覆水难收,已走出二里地,再让陈瑾回去,面上挂不住。
逞一时嘴快,落下的是无尽遗憾,对着榻上血色全无,脸颊蜡黄的小青,何霁月身在曹营心在汉,满脑子都是闻折柳那微微蹙着的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