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的。”医生眸中也有如释重负,“骨折的恢复时间不算短,咱们都常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嘛。但是住院观察一到两周之后,如果状态不错,就可以先行出院慢慢调养,这些我们都可以观察之后看情況而定。”
几分钟后,喻修明被推到顶级vip病房安顿下来。
看着病床上男人苍白但平静的睡颜,安宁眼圈发酸。
经历过生離死别,才会分外珍惜眼前的平和宁静。安宁覺得自己像是荡着摇摇欲坠的藤蔓秋千从悬崖一边跳到另一边,中间一度以为藤蔓会断,却最终安全扑向了对面的草丛——然后像是脱去了浑身全部的力气,趴在草丛中只还顾得上喘气。
“小安。”許佳楠的声音将他从沉浸的情绪中打断。
“嗯?”安宁回神。
“你是不是从早上都没休息了?”她看了看窗外已经暗下来的天色,“这都快一天了,你也一直忙着,这边我坐一会等他醒过来,你去睡会吧。”
“我没事。”安宁下意识婉拒,他不愿離开喻修明身边,执意道,“我真的还好,下午也吃过飯了,您要是需要就休息,我没事,我在这陪着他。”
許佳楠沉默。
安宁这才后知后覺意识到,他关心则乱,说话好像太过露骨了些。
回想起喻修明今天上午被叫回去的缘由,好像就是因为一些关于他和安宁“办公室潜规则”的谣言传到了喻林山和許佳楠的耳朵里。
如今见许佳楠沉默,沉寂了很久的羞耻心骤然爆棚,安宁耳根子发热,嗫嚅道:“许小姐,我……我知道今天上午喻总回去是因为……总之事情不是不能想的那样,但是——”
“你累了,需要休息。”许佳楠没有继续沉默,反而是语气溫和地开口,“修明上午回家发了脾气——具体的事情,我想由我告诉你不太妥当,之后他大概会亲自和你说。但是现在,我覺得你确实已经很累了。别逼自己,修明肯定也希望你休息好的。”
安宁愣了愣,说不出话来了。
“这里有我、有康叔,我好歹也是修明的媽媽,能照顾他。所以我在这里等他醒过来,你去睡一会——别睡太久,一两个小时,你自己定个闹钟,然后起来吃点东西,就可以来见他了。”
安宁印象中的许佳楠,一向体面、尊贵,很多时候话很多、很健談,面对安宁这样的小角色确实不会忽视、反而会和他交談很多。但大多都是自说自话,说完了也就不会关心其他什么了。
可是此时此刻,他好像看见了她作为一个母亲,或许有些笨拙、但简简单单为孩子着想的心意。
这种细密的溫柔,无论是因谁而起,也都让他无法拒绝。
“那好。”他低头垂眸应下,终于起身要往外走,“我去睡一会。”。
医院的休息室不同于普通临时睡覺的地方,工作人员立刻将他引了过去。私人医院的VIP服务当然是到位的,屋子和五星酒店的行政套房标准无二。
他谢过工作人员,定了个一小时四十分钟的闹钟,然后脱了大衣便独自一人和衣往床上一倒。
蓄了很久的倦意山崩海啸一般袭来。
一直勉力支撑的时候觉不出来,但真给了他一个能卸力的凹陷,所有的疲倦都没有放过他。安宁原以为自己即便是躺下也未必能睡着,原计划只是闭目养神恢复点精神,哪里料到自己几乎是头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
闹钟响起的时候,他觉得头很重,整个人像是被狠狠锤了后腦昏过去、又被强制叫醒一样難受。
他设置了五分钟重复响铃,三次响铃之后才彻底清醒过来。
安宁起身,努力克服起床气,跑到水池边接了点涼水往脸上洗了一把。他对着镜子眨了眨眼睛,然后用手抓了抓有些凌乱的头发,随后便抓起大衣披在身上,立刻走出了房间。
已经晚上九点了。
他急匆匆往喻修明的病房走,到了门口之后,看到室内亮着光,也很安静。
急匆匆的步履突然慢了下来,急切等待着要敲门的手指也顿住。
并不存在什么狗血文中常见的“他走到门边,听到了门内谈话”这样过于套路的戏码。事实上,私人医院无论是休息室还是专供的VIP病房隔音效果都非常好,如果没开门,他只能看见室内的灯光,完全听不见是不是有人在说话。
所以,不知道喻修明这个时候有没有醒来。
有些时候,人们希望将惊喜包装成精美的礼物,直到最后一刻才亲手拆开;但还有很多时候,如果不清楚惊喜是否存在、甚至担心结局是惊吓,安宁宁愿自己能夠在不经意间提前得知答案。
所以有一瞬间他也会想,如果隔音没那么好,又足夠幸运,能让他在门口就听见喻修明说话的声音,就好了。
安宁做了个深呼吸,抬手叩了门。
片刻后,许佳楠来开门。
安宁甫一看到许佳楠,就急切地观察她的表情,想要从她作为母亲的一举一动中寻求蛛丝马迹。但所幸许佳楠没有让他揪心,她面色略显疲惫,但还是流露着衷心的喜悦。
“修明醒了有半小时了,正好你过来了。”
醒了?
虽然医生早有交代,他一早就知道这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但听到确切的消息,安宁还是感到一丝劫后余生般的欢喜从心底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