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劫已近尾声,越灵珺神色疲惫,身上灵力却充盈,飞升是必然之事,无人可阻。
隔着惊雷远远看向那一双身影,越灵珺眯起眼睛,眼前忽地是另一道人影。
“……阿珺,如有一日,我先你一步去了,不对,我天资平庸,定然是要先你一步去的。我希望,我不入轮回,不去转生。”
青年红着一双眼,却强撑着叫自己笑出来。越灵珺装作不察,没有半句安慰,只随口追问:“那你当如何?”
“我要……做山间清风,或是乡里明月,最好能做映日上系着的剑穗,长伴你你身侧,助你飞升。”
越灵珺只觉得好笑,反驳说:“可我不会为映日系剑穗,那样太过累赘,于我修炼无益。好了,不说了,你早些歇息吧,我要去练剑了。”
就是那一日的邱若昭听懂了自己语中的嫌弃,目送着她远去,没有再看到第二天的太阳。
这是她最想看到的场面,可为什么,还是会落泪呢?越灵珺叹了口气,仰头迎着月华,一阵风过。
她睁开眼,若昭,是你来了么?那你看见了么?我要飞升了。
邱若昭,即便你有来生,我们也绝对、绝对不要再重逢了。
雷劫毕,院中已空无一人。
连蔷失魂落魄地目睹了这一切,她侧首要说什么,迟星霁却更快一步,蹙眉喷出一口污血来!
吓得连蔷登时回了几魂,忙搀扶住他,惊道:“你怎么了?”
稳住身形的迟星霁反去扶她,沉默片刻后道:“……事不宜迟,待你用过应心镜之后,我们立刻启程回去凤族。”——
作者有话说:除夕快乐~
第70章不可念(完)
“我……”箭在弦上之际,连蔷心中却生出了犹疑。
以外物来巩固心境,当真是正确的么?连蔷深知,世上有许多人,许多事,都是经不起考验的。若窥见的是自己理想中的结局,自然是好;若与期望的背道而驰,还能做到心无旁骛地去往将来么?
只怕是,稍有不顺意,便会轻易归咎于这件死物……观之越灵珺和邱若昭,连蔷望了一眼面前的迟星霁,这几位难道不都是鲜活的先例么?
“……迟星霁,”她难得这样连名带姓地呼唤他,“我决定了,我不试了。不论结果是好是坏,我都不试了。”
“你为何……”迟星霁疑惑,见连蔷唇边含着释然的笑意,像是顷刻间明晰了什么,便不再追问。
在这样一个瞬间,连蔷的确想通了,也说服自己了。她不要再逃避了,越灵珺与邱若昭是她最不想见的一个结果,而他们百年之前,已经经历过,她不愿再重蹈一次覆辙。
说的是应心镜,亦是二人之间。
身为仙君的迟星霁或许会有顾忌,但已不能落得再低的她一无所有,又怕什么?
“待这件事解决以后——就算没有彻底解决,我也有话要对你说。”连蔷拍拍迟星霁扶住自己的手,无比坚定道。
而迟星霁在她的注视下,却缓缓松开手,慢慢道:“很巧。这件事之后,我也有话想对你说。”
他的语气并不疏离,连蔷本能觉察到一丝不对,许是面前人的脸色太过苍白,支撑的表情略显勉力,但她只按下心头的惊悸,颔首应下。
三言两语决定了去留,而要如何处理越灵珺留下的东西是个问题。她飞升得匆忙,似乎没有旁的亲朋好友,稍微熟稔些的也就只有山下居民,但就这样一走了之,委实也不能算作一个妥善的交代。
眼看天色将明,二人决定待天彻底亮了再下山。至于那件所谓的宝物,连蔷和迟星霁面面相觑许久,都拿不定主意。
“……埋了吧,”连蔷忽地远眺山林,那里还有越灵珺在世间最后的亲缘联系,“我还记得邱若昭埋骨于何处,我去把它埋了。”
迟星霁没有质疑,道:“我和你一起去。”
这是他们头一次进越灵珺的房间,如预想一般整洁萧条。迟星霁只在妆台上翻动几下,便找出了那面镜子,拿布条妥帖包好,才将其递给连蔷。
手指隔着布条触碰到坚硬的镜面,连蔷仍没有它有多么玄妙的实感,忍下想瞧一眼的好奇,二人披着晨曦匆匆向山中更深处行去。
这回没费什么周折就寻到了邱若昭的墓,连蔷望向碑上端正五个字,彻底明白了昨日越灵珺话中深意。
沉思间,迟星霁已做好了准备,挖了个不深不浅的坑。连蔷和他一道把镜子放进去,又把土堆掩得平平的,好叫人看不出端倪来。
或许不久之后会有想替邱若昭修缮墓穴的无心人发现它,又或许很久很久以后会被刻意寻宝的人找到,可这一些,已非二人能控制的了。
再将四周打扫一番,二人正欲离去,平静的山林之中骤起一阵大风,吹来迷眼的风沙。待睁开眼,连蔷似有所感,回头一眼——墓旁树枝被垂得微垂,远远看去,像是簇拥着那块碑石。
一个悟道飞升,一个身埋于此……连蔷眯起眼,也许没有这般多的波折,二人成功和离,越灵珺专注修炼,邱若昭安然度过余生,他们也会走向这个仿若命定的结局-
下山的路远比当日进山的路行得快速稳当,还未到城镇上,二人便被一伙儿居民团团围住,大多面生极了,脸色是如出一辙的焦灼。
为首的素衣青年倒有几分面熟,双目格外红肿,满是肃穆之色。他还未发话,连蔷略一回想先恍然大悟道:“昨日我们见过,你是陈老伯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