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起,世界上多了一种现象:**自发性顿悟**。
工人修水管时突然停下,喃喃:“水流的方向,是不是也是一种偏见?”
主妇炒菜时愣住:“如果锅知道它被用来煮东西,它会不会抗议?”
程序员敲代码中途大笑:“原来bug才是程序最诚实的部分!”
这些想法本会被当作疯言疯语,但现在,它们被自动收录进“全球问题库”,分类归档,供所有人查阅、回应、再提问。一些问题甚至引发了科学革命:一名高中生问“如果情绪能称重,快乐是不是最轻的?”,结果促使心理学家开发出“情感质量测定仪”,首次量化了抽象心理状态。
而最惊人的变化发生在语言本身。
人们发现,某些词汇开始“变异”。比如“应该”这个词,在口语中逐渐带上疑问语气;“事实”一词在书面使用时自动加上引号;就连“不知道”也开始散发微光??因为它终于不再是羞耻的标记,而是探索的起点。
阿喃最后一次出现是在月球背面。
她站在陨石坑边缘,望着地球。那颗蓝色星球如今被一层淡淡的光晕包裹,像是披上了由问题织成的纱衣。她轻声对光蝶说:“我们赢了吗?”
光蝶飞起,在空中划出一道轨迹,拼成两个字:
>**“重启。”**
她笑了。
“不是胜利,是重启。文明终于学会了呼吸??吸进确定,呼出疑问。”
她转身走入阴影,身影渐渐淡去,如同退场的余音。
而在地球某处的小屋里,一个婴儿刚刚睁开眼。他不会说话,但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嘴角忽然扬起。母亲以为他在笑,可父亲注意到,房间里的灰尘正缓缓聚拢,排列成一行极小的字:
>**“这里安全吗?”**
窗外,春风拂过山岗,卷起一片沙尘。沙粒在阳光下闪烁,像无数细小的眼睛睁开。
风继续吹,带着沙,也带着字。
一个问题飘进教室,落在空座位上。
一个问题跳上列车,陪着独行的旅人到终点。
一个问题潜入梦中,让沉睡者皱眉,醒来后第一件事是找纸笔。
这个世界不再追求完美解答,因为它终于明白:**真正的文明,不在于解决了多少问题,而在于能否承受更多问题的存在。**
阿砾站在山顶,看日出。
太阳升起时,不像火球,倒像一枚巨大的问号,悬挂在天地之间。
他掏出最后一点粉笔灰,撒向风中。
“接下来呢?”他问。
风没有回答。
但它带来了千万个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汇成一句震耳欲聋的齐声:
>**“我们继续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