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
望着李业一脸探究和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王厅叹了口气,道:
“这个阶段,让你体验四境,对你的修行不利,但你硬要的话。。。”
他站起身,声音渐沉,“那就试一试,千万不。。。
晨光未至,南岭的雾却已退去大半。山脊线像一把钝刀割开灰白与青黑,露出了底下湿润的肌理。阿念醒得极静,仿佛不是从梦中浮起,而是被某种无声的牵引缓缓拉回人间。她摸了摸颈间的水晶吊坠,那滴暗红依旧冰凉,却在指尖触及时微微震颤了一下,像是回应。
她没有立刻起身,只是望着天花板。昨夜梦境残留的温度仍在血脉里游走??那些镜子、那些“她”、那个写话的身影……尤其是最后那一句:“包括你。”说出口时轻如耳语,落笔时却重若碑文。她忽然明白,那不是对虚影的宽恕,而是对自己多年的赦免。
窗外,银白语晶花正悄然旋转着叶片,一圈嫩芽已破土而出,排列成环形,宛如一个微型祭坛。科学家们尚未命名这一现象,但在赎言团内部,已有记录称之为“语晶自衍”。更诡异的是,这些新芽并不吸收阳光,反而在月光下生长更快;它们也不发声,但靠近者常会无端流泪,或突然记起某段以为早已遗忘的记忆。
阿念披衣起身,将吊坠贴身藏好。她知道这东西不该存在??它既非语晶制品,也非人类工艺所能雕琢,更像是某种意识凝结的实体化残片。但她没打算上交,也没想研究。有些东西,一旦认出了你,便不再是工具,而是信使。
她走出房门时,陆沉已在院中等候。他今日未穿斗篷,只着一件旧式守誓者制服,肩章上的裂痕清晰可见。脸上那道新伤已经结痂,颜色深如烙印。
“镜语庭又有动静了。”他说。
阿念脚步未停:“说。”
“十二名家属提交的纪念馆计划通过初审,但中央系统驳回了‘非言语交流空间’的建设许可,理由是‘可能引发认知污染扩散’。他们现在请求我们介入,以赎言团名义担保。”
阿念冷笑一声:“他们怕的不是污染,是失控。一旦承认沉默也能成为语言,他们的共情算法就失去了合法性基础。”
“可那些人真的需要那个空间。”陆沉声音低沉,“有个女孩,今年十六岁,母亲是原镜语庭研究员。她在事故当晚听见母亲最后一次传输的数据流??整整七小时的无声音频。她说那是‘世界上最吵的安静’。她从此不再说话,只用手语和画画表达。她的画里全是空白房间,门开着,但没人走进去。”
阿念停下脚步,转头看他:“你想让我做什么?”
“题词之外,再做一件事。”陆沉递过一份文件,“签署‘认知豁免令’。你是唯一还有这个权限的人。”
阿念接过文件,纸张冰冷而厚重。这是赎言团最高级别的伦理文书,允许特定个体或群体脱离主流语晶网络监管,在限定区域内实践“非标准沟通模式”。一旦签署,意味着她将以个人名誉为赌注,承担所有潜在后果。
她翻到最后一页,空白处等着她的签名。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她问。
“意味着你正式承认:不是所有痛苦都需要被翻译,不是所有沉默都等于死亡。”陆沉看着她,“也意味着,你愿意让‘守影人’的理念走出南岭。”
阿念沉默良久,终于提笔写下名字。墨迹落下瞬间,纸面泛起一层微弱银光,随即隐去??这是母渊残识留下的印记,只有真正触及心灵本质的决定才会触发。
“送去镜语庭。”她说,“告诉他们,春天之前,我会亲自去看一次。”
陆沉收起文件,欲言又止。
“还有事?”阿念问。
“石头回来了。”
阿念猛地抬头。
石头,本名石砚,曾是赎言团最年轻的边界工程师,也是当年亲手封印母渊核心的三人之一。三年前,他在一次地脉勘探中失踪,最后信号来自赤道裂谷深处,正是镜语庭地下九层的位置。官方宣布其死亡,赎言团也为他立了无字碑。可如今……
“他在哪?”阿念声音发紧。
“哑塔地窖。自己回来的,浑身湿透,像是从地下水道爬出来。一句话不说,只在地上画了一幅图。”
“什么图?”
“一座倒悬的塔,塔顶插着一面旗,旗上写着两个字:**等我**。”
阿念瞳孔骤缩。
又是这两个字。
但这一次,不是来自系统,不是来自残识,而是出自一个活生生的人之手。
她快步向哑塔走去,步伐越来越急,几乎奔跑。推开厚重铁门,顺着螺旋阶梯下行,空气逐渐变得潮湿阴冷。地窖深处,火把摇曳,映出一个蜷坐的身影。
确实是石头。
他瘦得脱形,颧骨高耸,眼窝深陷,头发灰白交错,看起来老了二十岁。双手布满划痕,指甲断裂,掌心却紧紧攥着一块黑色石板,上面刻着那幅倒塔图,线条凌乱却充满执念。
“石头。”阿念轻声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