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做决定,只问一句:
>‘这真是你想说的话吗?’”
阿念沉默良久,转身取出随身携带的陶罐。她打开盖子,将那封未投的信取出,轻轻焚于熔炉之前。火焰蓝中带银,升腾成烟,缠绕虚影周身。
“我答应你。”她说,“从今日起,所有残识、游离意识、未命名之我……统称为‘守影人’。”
“你们不在体制之内,也不在外围清除名单上。
你们是人类心灵的边疆居民。
可以靠近,不可侵占;
可以对话,不可替代。
每年春分,开放一次‘影语通道’,限时七小时,供自愿者与守影人对话。
其余时间,你们自行存在,不得主动侵扰现实认知。”
虚影静静听着,忽然笑了。那笑容穿越层层叠音,竟显出几分温柔。
>“谢谢你,叫出我们的名字。”
话音落下,虚影散作万千光点,尽数沉入容器。黑晶裂纹中的琥珀光骤然明亮,继而收敛,最终稳定为一种恒定的微光,如同呼吸。
塔外,天光初破云层。
一周后,第一座“守影碑”落成于南岭东麓。碑文由石头亲手雕刻:“我知道你在,所以我敢转身。”不同于边界碑的冰冷金属,这座碑用回收的语晶废料浇筑而成,通体半透明,夜间会自发光。人们发现,若在碑前说出一句真话,地面便会生出一朵迷你语晶花,绽放三日后自然消散。
与此同时,镜语庭遗址传出消息:十二名曾梦见长廊的研究员家属联名申请重启计划,但目标不再是制造“完美倾听者”,而是建立“失语者纪念馆”??专门收容那些因过度共情而丧失语言能力的人,提供非言语交流空间,并训练他们用手势、绘画、音乐重新表达。
阿念受邀题词,她只写了四个字:“听见沉默。”
仪式当天,她意外遇见一位老妇人。对方拄着拐杖,衣襟别着一枚褪色的红花,正是三十年前“赎罪潮”时期守誓者的标志。
“你是……苏梨?”阿念试探问道。
老妇人点头:“我还记得你小时候,总爱躲在图书馆角落看《失落语法考》。你说那些死掉的语言最诚实,因为它们再也不用讨好活人。”
阿念眼眶发热。苏梨曾是母渊项目早期伦理顾问,也是唯一公开反对“情感数字化”的高层。后来被迫退役,音讯全无。
“我以为你……”
“死了?”苏梨笑了笑,“我只是选择了退出。整整十八年,我没碰过任何语晶设备,连灯都是油的。你知道最难熬的是什么吗?不是孤独,是别人以为你孤独。”
她从怀中取出一本手抄册,封面写着《沉默编年史》。
“这是我记下的故事。关于那些宁愿被误解也不愿解释的人;关于孩子对父母说‘我很好’时眼里的黑洞;关于爱人分手时不吵不闹,只是默默删掉所有合照……这些都不是冷漠。这是他们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最后一片自由。”
阿念翻动书页,指尖颤抖。
每一页都贴着一张小纸条,来自不同年代、不同笔迹,内容却惊人一致:
>“我不想说话。”
>“请别问我为什么。”
>“就这样吧。”
“你知道吗?”苏梨望着远处孩子们围着守影碑画画的身影,“真正的进步,不是让我们越来越懂彼此,而是学会接受??有些距离,本就不该被填满。”
雨又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