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皇极殿前的广场上,登基大典如期举行。
王磊身着锦袍,作为世家领袖站在丹陛之侧,面容肃穆,声音透过灵力传遍广场:“吉时到,恭请新帝登殿!”
十七岁的信王穿着沉重的龙袍,被内侍小心翼翼。。。
风从谐城的废墟上掠过,卷起一地焦纸与残绣。那面曾被雨水泡胀的旗幡如今已干涸发脆,边缘撕裂如枯叶,却仍高悬于新碑顶端,在晨光中猎猎作响。人们三三两两散在四周,或蹲或坐,沉默地拾捡着昨夜狂欢后留下的碎片??一张烧去半角的荐书、一枚断裂的玉簪、一段褪色的金线。没有人说话,可空气里仿佛还回荡着昨夜那些粗粝而真实的呐喊。
砚鱼坐在布棚残骸旁,手中炭笔轻轻摩挲着空页。他听见了太多声音,多到耳朵开始嗡鸣,梦境都被话语填满。昨夜最后一位来者是个哑女,她不会说话,却用手指在沙地上划出一行字:“我恨我自己装了二十年的顺从。”墨耳的铜铃因此震颤不止,音调低沉如丧钟。花娘婆将那句话绣在一块黑布上时,针尖几次扎进指尖,血珠渗入丝线,竟让“恨”字染上了暗红。
此刻,她正低头修补一面破裂的共鸣箱,指法稳健,神情平静,像是在缝合一座倒塌的庙宇。忽然,一个身影踉跄走近,是那位曾被誉为“辞章之冠”的诗人。他怀里抱着一本焚毁大半的诗集,脸上有泪痕,也有笑纹。
“我想……再写一首。”他说,声音沙哑,“不是为了发表,也不是为了被人称赞。就……为我自己。”
砚鱼抬眼,墨耳轻触腰间铜铃,叮??一声微响,清亮得如同破冰。
花娘婆放下针线,缓缓起身,从包袱深处取出一方未曾动用的素绢。“那就写吧。”她说,“这次,别管平仄,别问工整,让你的心先开口。”
诗人跪坐下来,接过炭笔,手抖得厉害。第一笔落下时歪斜不堪,像孩子涂鸦。但他没擦,继续写:
>“我的喉咙里卡着二十年的谎言,
>它们化成了石头,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曾在宴席上吟诵‘天下归心’,
>却不敢对我妻子说一句‘我爱你’。
>我把最美的词送给权贵,
>却把最真的痛锁在梦里。
>现在我要把它咳出来,
>不管它是否肮脏,是否难听。”
每写一句,铜铃便应和一声,起初零落,继而连成一片,宛如暴雨击瓦。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人掩面,有人跪倒,有人忍不住跟着低声念诵,仿佛这些话本就是他们想说却从未敢启齿的。
当诗人写下最后一句“我终于敢丑陋一次了”,整座铃阵轰然齐鸣,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花娘婆默默将整首诗绣下,针脚不再讲究对称,反而故意扭曲错乱,像是挣扎中的呼吸。她将其悬挂于旗幡最高处,迎风招展,如同一面投降的白旗??向完美投降,向真实举手。
就在此时,远方传来蹄声。
一匹瘦马踏雪而来,背负一名灰袍使者。他自京师语庐出发,日夜兼程,只为送达一封密信。信封以火漆封印,上烙“仍言树”三字。砚鱼接过信,指尖微颤。他知道,这是启声最后一次指示。
他拆信朗读,声音不大,却让全场寂静:
>“伪言母体并未死去,它只是惧怕你们。
>它藏身于‘优雅’‘得体’‘合宜’之中,
>以文明之名行禁锢之实。
>而今你们撕开了它的面具,
>可胜利不在焚烧旧碑,而在每日清晨醒来,
>依然敢于说出那句不合时宜的话。
>下一站,是镜面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