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仪这才转过身,看向那些妇人。她们还在颤抖,孩子们躲在母亲身后,怯生生地望着她。
“不必害怕。”徐仪柔声道,“秦王短期内不会再来为难你们。我会请燕王将你们迁至王府名下的田庄安置,若他日秦王再生事端,我必能即刻知晓。”
那些妇人闻言,纷纷跪下磕头。
“多谢王妃!多谢王妃!”
徐仪扶起为首的一个妇人:“不必如此,快快请起。”
待众人散去,卫亨忍不住趋前低声道:“王妃身怀六甲,方才实在太过凶险。”
徐仪离开的脚步微滞:“我自然明白。但我既已让她们冒险与秦王相抗,许诺要扭转这困局,又怎么能退?”
卫亨眉宇间忧色未散:“只怕秦王殿下,不会就此罢休。”
徐仪看着朱樉远去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他若真能就此罢手,反倒令人意外。”
她步履平稳,只是扶着腰的手微微用力。
安置好这些妇孺后,徐仪便开始为她们的生计操心。
多养几个女眷孩子对王府来说不是大事,但要为她们找份差事,使其自食其力,却要费些心思。
军户女性地位低下,通常不得与民户通婚,生活范围和职业选择都受到严格限制。若只是将她们养在府中,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这几日,徐仪都待在书房里,翻阅户籍册子,琢磨如何妥善安置。
书房的窗棂上洒进午后的阳光,她的笔尖在纸上细细划过,桌上的茶早已凉透,她却浑然不觉。
朱棣推门进来时,见她伏案疾书,竟丝毫没有察觉。
他站在门边看了片刻,见她依旧没有抬头,便轻手轻脚走到近前。
“闹出这般动静,”朱棣笑道,“让二哥在父皇面前吃了挂落,这些时日都不敢再轻举妄动。我这个当事人,却还要从汪霖口中得知。”
徐仪这才猛地抬起头,见是朱棣,唇角不自觉扬起:“你回来了?”她轻声道,“若非你在明面上与王庸周旋,这些民情又如何能传到应天?”
“父皇怎么惩罚的二哥?”她问道。
“罚了几十军棍。”朱棣在她身边坐下,顺手拿起桌上的册子翻了翻,“不过真正被重罚的,是他身边劝阻无力的将领和王府官员。二哥本人,父皇倒是下手不重。”
徐仪闻言,陷入了沉默。
她想起那日朱樉拂袖而去时恨恨的眼神,想起那些官员惶恐的面容。自己是护住了那些妇孺,却让旁人受了责罚。这究竟算不算是一件好事?
朱棣察觉她有心事,伸手握住她的手:“怎么了?在想什么?”
徐仪叹了口气:“我在想如何安置那些女人。军户女性地位太低,能做的事实在有限。她们不能与民户通婚,出行做工都有限制,若只是养在府里,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她抬眸望向朱棣,眼底带着几分无奈:“殿下觉得,此事该如何周全?”
朱棣的目光掠过案上摊开的名册,又落在她写满批注的纸页上,沉吟片刻。
“将她们迁入燕王府辖下的民户吧。”他温声道,“不过十余人,不算逾制。”
徐仪眸光倏亮:"当真可行?"
“自然。”朱棣颔首,"入了民籍,择业的余地便宽广许多。纺纱织布、刺绣缝纫,若有灵巧的,还可研习其他手艺。总比困在军户的身份里强。”
徐仪握紧了他的手,眼中有了光彩,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忧虑:“我总盼着有朝天下太平,再无战事,这军户制度也能随之消弭。到那时,该有多少人能得到真正的自由。”
朱棣沉默片刻,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会有那一天的。”他轻声说,语气里有着难得的温柔,“一定会有那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