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霖躬身近前,压低声音:“回王妃,最近在凤阳的巡抚中确有位名唤王庸的。属下多方查实,此人乃太子太师董伦所举荐,亦是凤阳官场中,唯一能与东宫扯上关联之人。”
徐仪垂眸沉吟片刻,指尖在案几上轻轻一叩:“便是他了。”
徐仪又向汪霖低语数句,交代了其中关窍。汪霖神色一凛,肃然领命而去。
两日后,佥事衙门外虽然只聚了十余名妇人,但她们或怀抱幼子,或手持亡夫牌位,哭诉着丈夫冤死、自身即将被强配的苦楚,哀泣惨状已足够引来注意。围观的百姓越聚越多,窃窃私语渐成鼎沸人声。
那凤阳佥事本是个谨小慎微的性子,寻常官员遇上涉及亲王之事,唯恐避之不及,生怕被圣上视为离间天家之嫌。可不知暗中得了什么风声,这日他竟鬼使神差地顺势接下状纸,当夜便命人快马加鞭,将案情密报送往应天。
消息传到京城时,朱元璋正在批阅奏章。看到凤阳的奏报,他勃然大怒,当即提笔写下一封训斥的信,命人快马加鞭送往凤阳。
信中只有寒寒数语,却字字如刀:“身为亲王,当爱民如子。尔竟滥杀无辜,有辱皇家颜面!着即改正,否则严惩不贷!”
朱樉接到信时,正在练兵场上。他展开信纸,越看脸色越难看,最后竟将信纸狠狠撕碎。
“好啊!好得很!”朱樉咬牙切齿,“几个贱妇也敢告到父皇那里去!还有这个佥事,狗胆包天!敢和本王作对?”
秦王府的左相郑九城,眉头紧锁,俯身低声劝道:“殿下息怒。此事虽由那佥事经手,可我们的情报里查知,他背后站着的,是王庸。”
而王庸的背后是董伦,是东宫,和太子作对,得不偿失不说,落到皇帝的眼里,就是谋逆。
朱樉也没蠢到把把柄送到朱标手里,但既然王庸动不得,那几个贱妇他还收拾不了吗?他抓起鞭子,大步朝营外走去。
他抓起墙上挂着的牛皮长鞭,气冲冲地便闯出了王府,直奔那片军户房舍而去。
彼时,徐仪正在那几家妇人的院子里,教她们如何用艾草驱赶蚊虫。
那几个妇人得了她的指点,又听闻状子已经递到了皇帝面前,心中燃起了几分希望,脸上的死气也消散了些许。
正在这时,院门被人一脚踹开。
朱樉手持长鞭,满身煞气地闯了进来:“反了!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把状告到父皇那里去!!”
那几个妇人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跪倒在地,抖作一团。
徐仪却缓缓站起身,将那几个妇人护在身后,神色平静地看着他:“二哥这是要做什么?”
朱樉眼睛一眯:“四弟妹,你让开。这是本王的人,轮不到你来管。”
“二哥说错了。”徐仪神色平静地看着他,“这些人是军户家属,隶属凤阳军区。二哥的封地在陕西,管不到凤阳头上,更无权擅自惩罚她们。”
“你!”朱樉气得浑身发抖。
徐仪继续道:“更何况,她们已经告到了佥事那里,此事已经惊动了父皇。二哥若是在此时执意动手,只怕……”
“本王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教!”朱樉恼羞成怒,扬起鞭子就要抽下去,朱樉恼羞成怒,扬手一鞭破空抽下,竟全然不顾是否会伤及身怀六甲的徐仪,只想狠狠教训这群不知死活之人。
然而那凌厉的鞭梢却在半空中被生生截住。
陈珪和卫亨几乎同时出现,一左一右挡在徐仪身前。陈珪沉声道:“秦王殿下,末将奉燕王之命,保护王妃周全。还请殿下三思。”
朱樉的鞭子僵在半空,脸色阴晴不定。
徐仪这才又开口,语气依然平静:“父皇日前给二哥的信中,想必殷殷叮嘱过要礼贤下士、爱护兵民。如今传旨官员尚未离开凤阳,二哥莫非是想让今日的事也传到父皇耳里。”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朱樉头上。他想起朱元璋信中那些严厉的斥责,想起这位父皇发怒时的可怕模样。
朱樉纵然再嚣张跋扈,终究对那位九五之尊心存畏惧。他攥着鞭子的手因极度用力而指节泛白,青筋暴起。
只死死地瞪着徐仪,那眼神,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好!很好!”朱樉咬牙切齿地看着徐仪,“四弟妹好口舌,本王今日算是领教了!”
说完,他甩袖而去,背影里满是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