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冰云。”为首者冷声道,“你已超脱生死界限,本当归于虚无。为何执迷不悟?”
“因为我记得。”他答得简单,“我记得她等我的每一天,记得她说‘饭凉了’时的叹息,记得阿宁第一次喊我外公时的眼泪。这些记忆不是漏洞,是证明。”
“证明什么?”
“证明这世界不该只有规则,还该有容错的空间。”他缓缓降落,每一步都在空中留下一朵燃烧的白莲,“你们守护秩序,我守护例外。若没有例外,所谓‘命’,不过是一场早已写好的悲剧。”
“你一人之力,如何抗衡天律?”
袁冰云不答,只是抬起手,轻轻拍了拍背上的竹篓。
“咔”的一声,篓盖开启。
一道柔和的光芒从中溢出,随即,一个小小身影缓缓飘出??竟是一个缩小版的阿宁,约莫六七岁模样,双髻垂绦,掌心符印微微发亮。但她的眼神却深邃如渊,仿佛历经千世轮回。
“这是……?”守律人震惊。
“她的前世记忆。”袁冰云轻声道,“也是她未来的可能。我在识海深处找到了她们??所有未曾实现的人生,所有因我们失败而消散的时光碎片。我把她们都带回来了。”
小女孩睁开眼,望着守律人们,嘴角扬起一抹天真又诡异的笑容:“叔叔们,你们是不是忘了?契约之网的名字叫‘共命’,不是‘独裁’。”
话音落下,她双手合十,掌心符印爆发出璀璨金光。那光不伤人,却穿透每一寸空间,照进每个人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有人看见母亲在雨中等他回家;
有人梦见亡妻站在门口笑着说“饭菜还热”;
有人忆起少年时未能说出口的告白……
七名守律人齐齐跪地,面具碎裂,露出一张张布满泪痕的脸。
“我……我想再见她一面……”一人喃喃。
“我也想……”另一人哽咽。
袁冰云静静看着这一切,低声说道:“你们所谓的‘律’,本就源于众生执念。而执念中最强大的,从来不是恐惧,而是不舍。”
他转身望向木屋方向,那里灯火依旧温暖。
“所以,请允许我们,多留一刻。”
***
黎明破晓,守律人离去,踪迹全无。
唯有一枚断裂的律令令牌留在雪地上,上面写着四个古篆:**情可赦法**。
小镇恢复宁静,仿佛昨夜的一切只是幻梦。可袁冰云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
他回到屋中,辛娥正抱着婴儿轻摇,哼着那首古老的歌谣。阿宁靠在一旁打盹,脸上带着安心的笑意。
“结束了?”她迷迷糊糊地问。
“暂时。”袁冰云坐下,接过孩子。小家伙睁着眼睛看他,忽然伸出小手,一把抓住他鬓角的白发,咯咯直笑。
他心头一软,低声道:“你不怕我吗?我可是打破天道的人。”
婴儿咿呀两声,竟把小脸贴在他掌心,暖意融融。
那一刻,他胸口的火焰前所未有地安定下来,仿佛终于找到了归属。
数日后,春天提早来临。
桃树花开得格外繁盛,花瓣纷飞如雪,落在井沿、屋顶、篱笆上。孩子们在院子里追逐嬉戏,阿宁的儿子拿着一根树枝,在泥地上胡乱画着圈。
袁冰云站在门廊下看着,忽然心头一震。
那孩子画的,竟也是“人”字加斜线,一圈套一圈,正是共命符印的雏形!
他快步走过去,蹲下身:“你画的是什么?”
小男孩抬起头,眨眨眼:“不知道,我就觉得……这样画很开心。”
袁冰云怔住了。
这不是传承,也不是觉醒。这是一种本能??对联结的渴望,对重逢的期盼,早已深深烙印在这片土地的血脉之中。
当晚,一家人围坐灯下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