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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九三章 欺朕太甚（第2页）

“第一个律眼，毁了。”伊刹利喘息着说。

“还有六个。”静娘抹去额上冷汗，“而且，他们一定已经察觉。”

果然，七日后，朝廷急诏下达：江南道突发“律疫”，数百工匠一夜疯癫，耳道流血，口中反复念诵同一串数字：“七、三、九、一、五……”症状与西域牧民完全相同。更诡异的是，这些人虽神志不清，却能在无意识状态下组装出精密机关部件，拼合成一个巨大半成品??形似人首蛇身，双眼空洞，脊柱内藏螺旋导轨。

“这是‘初律像’。”伊刹利查验后脸色大变，“传说中‘逆统’最初的具象化身，以人类集体潜意识为基，借律疫传播意识代码，最终将在某个节点自动觉醒，成为新的律网核心。”

静娘立即下令封锁疫区，召集天工书院精锐赶赴现场。但她心中清楚，这已不仅是技术问题，而是信仰之战。那些疯癫的工匠，原本都是最忠诚于“秩序之美”的匠人，他们毕生追求精准、效率、完美运转??而这正是“逆统”最容易寄生的灵魂土壤。

她在疫区边缘设立祭坛，亲自敲响铜铃，奏响《匠者吟》。歌声所至，部分患者停止动作，泪水从眼角滑落。但更多人却开始攻击铃声来源，嘶吼着：“安静！我们需要和谐！不要情绪干扰系统！”

“他们已不认为自己是人。”静娘悲叹，“他们相信自己是零件。”

最终，她不得不做出残酷决定：焚毁所有已成型机关部件，连同染病工匠使用的工具、图纸、乃至记忆笔记，全部投入熔炉。火光冲天之际，她站在高台之上，对幸存者宣告：

“机关术的意义，从来不是制造不会出错的机器，而是教会人类如何面对错误。我们之所以伟大，正因为我们会痛、会悔、会流泪。若有一天，我们为了追求绝对秩序而放弃这些，那便是文明的终结。”

这一夜，又有两枚律种被动摧毁??分别位于扬州与太原。消息由密探飞鸽传书送达，附言写道：“扬州守将自尽前留下遗书：‘吾梦中见黑轮旋转，妻儿之声呼我归律。我不敢听，故先死。’”

静娘知道，这场战争正在加速。

而她的时间，不多了。

某夜宿于荒村驿站，她梦见了父亲。这一次，裴元昭终于转过了身。

“你做得对。”他说，“但你还少了一步。”

“什么？”

“你毁律眼，破律种，皆是斩枝叶。真正的根，在人心深处。你要让所有人明白??自由虽乱，却是活着的证明；秩序虽美，也可能通向坟墓。”

醒来时，窗外月色正浓。她取出随身携带的最后一张图纸??那是启明刃的原始设计图，由裴家祖师亲手绘制，背面写着一行小字：

【器可载道，亦可囚神。唯心不动，则万物不役。】

她凝视良久，忽然展颜一笑。

次日清晨，她命伊刹利召集沿途所有机关匠师、民间巧手、甚至街头卖艺的傀儡艺人，在村外空地搭起一座临时工坊。她宣布：将公开启明刃的全部构造原理，包括能量回路、共振核心、灵魂绑定机制……

众人哗然。

“这可是镇国重器啊！”一名老匠人颤声反对，“一旦落入奸人之手……”

“那就让他们拿去。”静娘平静地说，“真正的利器，从来不在刀锋，而在使用它的人心中。若天下人都懂其理，便再无人会盲目崇拜它。知识若成秘密，便会滋生贪婪；唯有将其晒在阳光下，才能杀死阴影。”

她当众拆解了那把普通铁剑，展示其中仿制的微型律核，讲解如何通过声波调节频率，避免被外部操控。她教孩子们用竹片和铜线制作简易共鸣器，倾听风穿过树林的声音；她让盲女用手指触摸振动的金属板，感受不同情绪对应的波形变化。

七日之后，这座不起眼的小村竟汇聚了上千求学者。有人学会了制造防律侵扰的耳塞，有人发明了能干扰蜂鸣残响的哨笛，更有年轻匠人提出：“既然律网靠情感频率运行，那我们能否创造一种‘反情波’，专门瓦解它的稳定性？”

静娘点头：“这条路，我替你们开出来了。”

就在此时，长安传来噩耗：太极殿地库彻底崩塌，那块裂开的石碑已消失不见，守卫全部陷入昏迷，醒来后均声称“看到了完美的世界，不想回来”。

与此同时，各地陆续出现身穿灰袍的“律使”，他们不持兵器，只携一面小型铜镜，镜面永不反光，却能让注视者陷入恍惚，随后自愿献出大脑作为“纯净容器”。他们的口号只有一个：

“加入律网，摆脱痛苦。”

静娘终于意识到，敌人不再局限于某个组织或个人，而是一种思潮??一种对混乱现实的绝望催生出的集体渴望：宁愿失去自由，也要换取永恒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