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鬼华无奈地看看空落落的手臂,不紧不慢跟在身后,对已经付完钱开始磨刀霍霍对金鱼的姑娘说,“熬夜对皮肤不好,今天还是好好休息吧。”
“就玩一下下。”青稚雅头也不抬,神情认真地与缸中小鱼作斗争。
梅鬼华站定在她身边,侧身挡住街道上来往的行人,避免撞到蹲在地上小小一只的女伴。
“看,漂不漂亮!”拎着战利品,青稚雅洋洋得意。
小小的荷叶杯里水波荡漾,在周围灯火映照下粼粼发光,浅红色金鱼摇摆着纱裙般的尾巴,鳞片反射着细闪,然而比杯中景更璀璨的是她的眼睛。
梅鬼华凝视着女子仿佛盛满星河的瞳眸,动作轻柔地替她拭去被鱼尾甩到脸上的水珠,笑道:“我们居无定所,你准备养在哪儿?”
青稚雅歪头想了想,果断甩锅,“给叶小酌呀~她家那么大,养条金鱼不成问题。”
“那先带回客栈吧,要不要去买个鱼缸?”梅鬼华语气柔和。
青稚雅挑眉,“不是说熬夜不好吗,要早点回去吗?”
梅鬼华眼眸低垂,目光纵容地看向矮他半头的姑娘,“看你兴致挺高,再逛逛也无妨,大不了明天晚点起。”
“好耶~”青稚雅确实不困,在外漂泊多年,终于回到故土,她其实有些兴奋。
没走两步便找到卖瓦罐的铺子,摆摊的中年男子正在往一碗粟米饭中倒着一罐浅粉色汁液,见有人靠近,对边上年幼的女儿道:“囡囡,给哥哥姐姐看看,要什么样的罐子?”
他手里忙不停,倒完汁液又拿筷子搅拌,头发左右盘成两个团子的小姑娘站起,噔噔噔跑到两人面前,扬起小脸,用稚嫩的嗓音问:“哥哥姐姐,要什么样的罐子呀?”
青稚雅蹲下身,与那双圆圆的眼睛相对视。
“喏,给这小家伙找一个家,要小一些的罐子,方便提的。”她把荷叶杯里的小金鱼举到小姑娘面前。
奶声奶气的童音充满了不解,“可是,这么小的罐子,它会住得不舒服吧?”
青稚雅一怔。
小姑娘认真地分析,“游两步就会碰到内壁,然后不得不掉头,却发现活动空间永远只有罐子这么大,不是很可怜吗?”
“囡囡!”拌饭的男人听到女儿的童言童语,立马喝止,急忙放下碗筷,向两位衣着一看就不凡的贵人赔笑,“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二位莫怪。”
梅鬼华弯下身,看着稚童澄澈的双眼,唇角含笑,“可是它本来就是供人观赏的啊,身陷方寸之地,乃命中注定。”
女童歪歪头,不解,“离开罐子不就行了吗?”
梅鬼华顿了顿,神情古怪,轻笑,“或许,得付出很大的代价。安于现状不好吗,金鱼这么漂亮,说不定过两天能换上更大更漂亮的鱼缸呢?有人喂养,有人赞美,过得日子可比江河湖海里自己打拼的同类舒服多了。”
小姑娘摇摇头,“不好,如果有一天没人要它、没人管它了,它很快就会死啦,连自己觅食都做不到。”
梅鬼华站起身,目光悠远,“可它,生来就是金鱼啊。”
就像有的人,生来便背负枷锁。
对话之间,远处忽有浓烈魔气爆开,青稚雅面色一变,扭身就往那方向赶去,走了两步,又返回来,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小姑娘,“送你了,好好照顾它。”
然后便快步离开。
卖瓦罐的孩童与梅鬼华面面相觑,后者甚至从前者眼里瞅见了“瞧,我刚说什么来着”。
抛弃就像龙卷风,来的猝不及防。
梅鬼华叹了口气,喃喃:“看来你是没福气享受王府的大宅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