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门的颜色和墙壁是一样的,需要很认真地去找才能发现一点门的缝隙。门上有锁,钥匙在含笑的手上。暗门后是一个很小的空间,勉强能够放下一张床和一个床头柜。这里就是阿北以后的房间。今天天晚,来不及收拾,阿北只能先睡在地上。被褥都是今天和老板换来的,全新的。“你睡地上没关系么?”含笑已经换好了睡衣,抱着枕头坐在床边看着阿北收拾东西。阿北说:“没关系的。”能够有一个地方休息,他已经很开心了。含笑晃着腿。她身上穿着的睡衣也是粉色的。脸擦干净了,支着自己下巴的时候,面颊鼓鼓的。像吃了胡萝卜的兔子。阿北收拾好东西,才又回头来看她。“你还不睡觉么?”含笑摇摇头,“等你睡着了,我再睡。”她已经开始打哈欠了,有眼泪凝在眼角。阿北坐在床上,没再往前一步,像个守礼的小绅士,“我不会跑的。”含笑揉了揉自己的脸,努力睁开眼角去看他,“你要是跑掉了,会被外面的那些人吃掉的。”她不是在吓小孩。是真的。阿北想到了刚才回来碰到的那个男人。对方的眼神,是看食物的眼神。毫不遮掩的。“你在布黎待了很久么?”他记得,那个男人在看到含笑的时候,眼神就变了。变得……惊恐?“不久啊。”含笑靠在自己怀里的枕头上,掰着指头数,“大概有……九个月了吧,也有可能是十个月。”她记不太清楚了。十个月的时间,一个七岁的孩子待在一个人吃人的地方。本性这样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你……一个人来的布黎么?”阿北小心翼翼地开口。“对啊。”含笑有些困了,小手拖着自己的脑袋,耷拉着眼睛,声音闷闷的,“我一个人来的,因为除了这里,我没地方去了。”顶着一个难民的身份只能不断地被人驱逐,还有可能生活在那个男人的监视下。所以对她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布黎。这是正常人绝对不愿踏足的一颗星球。外界说,每一个生活在布黎的人,血腥和杀戮就是他们本身,他们不是人,更像是动物,只有本性,没有人性。含笑睡着了,被窝被她拱成了一个小窝,她自己蜷缩在里面。这让她很有安全感。屋子里只剩下一支蜡烛还亮着,就在阿北的脚边。这是含笑给他留下的。担心他一个人在小房间里面怕黑。阿北靠在身后的墙壁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他微微弯起唇角,然后把蜡烛拿了进来,关上了暗门。屋子里彻底暗了下来。窗帘没拉紧,留下一条缝隙。正好有月光洒进来。窗外的小花迎风摇摆,投下的影子也在轻晃。含笑睁开眼,看了一眼紧闭的暗门,然后翻了个身,伸手把枕头扒拉进怀里,闭上眼。这才算是真的睡着了。……窗外。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有人出来了。天气已经开始转凉,太阳出来之前甚至还飘下了几片雪花。有人说,今年的冬季会很长,很难熬。外面有人正趴在堆积如山的垃圾上翻找着,顶着满身的污垢,手指和面容已经脏得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含笑起得很早,她穿了一件很旧的小棉袄,上面还带着补丁的那一种,然后坐在窗边看外面的人。有两群人打起来了。输的那一方将会成为食物。在难民区,拉帮结派是很常见的事情。可不论是怎样的帮派,他们都会默认不来招惹含笑。并非是百分百的忌惮,只是觉得暂时还没有必要。没有必要去招惹一个自己不清楚实力的人。打得激烈的时候,手在天上飞,脚也在天上飞。含笑捧着一杯热水,像是在看动画片。两年前,在战败的南启,她也过着这样的生活。没人会喜欢她。她被全世界喜爱,也被全世界抛弃。没有选择,只能接受。接受疼痛,接受伤害,接受死亡。她很饿。最开始的时候,她去找母亲。可母亲还在思念那个男人。母亲说:“饥饿不会带来死亡,你的父亲给了我足够的爱,有爱就有了一切。”有情饮水饱。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她不明白,母亲安慰她,说等她长大了就明白了。两天后,她已经饿得眼前发黑,甚至连站起来走路的力气都没有。